李守敬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觉得徐永辉竟然说得很有道理！
将要入冬了，河滨风大得紧，李守敬却满头大汗。
太迟了。
先前，百战军抵达顿丘时，皇甫晖将其行踪告知李守敬，李守敬星夜派出斥候，日夜监视百战军动静，这才对百战军的动向了如指掌，如此料敌于先，不能不得意。
然而李守敬并未打算束手就擒，他相信，只要他坚持一段时间，在黄河河滨主持防御战的高行成就会回援——大不了黄河不要了，只要兵力在，合力据守坚城，百战军想要攻克鄄城，也没那么容易。
李守敬负手在原地来回踱步，一会儿看看河上情况，一会儿又看看西边，面色焦急，有惴惴不安之相。
高行成低着头，咬牙道：“末将于一日前已遣出第二波斥候，前去查看情况，至今也无消息传回！”
的确，若是想攻打鄄城，李从璟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无论是从河上进军，还是从濮州进军，都要好得多。
李守敬：“……”
李守敬面如死灰。
徐永辉道：“便如李兄所言，李从璟有精骑在侧，然则濮阳坚城，李从璟缺少辎重，又以骑兵攻城，旬日内断难攻克……长剑军李从璟绝不会动用，他不会放心……如是看来，李兄大可不必惊慌，只要守住黄河就是，若让河对岸的百战军杀过来，那才是不妙！”
“一万百战军，打不到五千银枪效节，李从璟，你这是以多欺少！”李守敬望着滚滚烟尘，愤怒的咆哮。
李守敬并没有因为徐永辉的宽慰就安下心来，他依旧在原地转圈，“倘若李从璟不止带了数百人，那当如何？”
李守敬大惊，他自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禀报大帅，百战军昨日傍晚围城，至夜，解围而去。将军料定百战军必赴鄄城，遂领军追击，不料百战军于半道设伏，将军大败而回！”
徐永辉咽了口唾沫，“李兄，你老实说，李从璟有没有派人过来给你送信？他会不会就想借道而过，百战军实则另有军务？”
“不错！”李守敬咬牙道，“濮阳未必非得攻打，围而不攻即可，李从璟还是能率轻骑直奔鄄城！”
“濮阳可有消息传回？”李守敬阴沉着脸问。
直到察觉到天色已晚，李守敬终于下达了一条军令，让鄄城进入战备状态。无论情况如何，他打算严防死守。不管李从璟想做甚，总会露出马脚来。
他们留下一条长龙般的烟尘，在黄昏里经久不散。
两个时辰前，李守敬接到属下拼死送回的消息：百战军精骑入境，直奔鄄城而来。
李守敬既惊且怒，“数十名斥候，全都死了？！”
李从璟的确露出马脚来了。
银枪效节都被调出镇守濮阳与黄河要津，鄄城防备空虚，满打满算，兵力不过千人而已。临时招募的青壮，虽然不少，实在没什么战力。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高行成道。
百战军过境之后，汇报濮阳战况的军士姗姗来迟。
“这世上打起来最畅快的仗，不是以少胜多，而是以多欺少！”
徐永辉问道：“若论进军难易，走濮阳要比走临黄好得多，毕竟黄河天险，非是想渡便能渡的，一旦偷袭不成，无异于画地为牢。老弟委实不明白，李从璟为何会如此选择。”
李守敬顿觉不妙，先前的确有一队人靠近鄄城，不过让他的斥候如临大敌般杀了，事后发现，这些人的确带着印信，说要借道。
百战军精骑没有在鄄城县城停留，李从璟甚至都没有与李守敬寒暄两句，就领着部曲在城前潇洒的甩了一个大弯，直扑银枪效节军的黄河防御阵地而去。
两日半的时间，我的天！李守敬心中哀嚎一声。
“派人，立即派人！”李守敬大叫起来，“去问问濮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去问问秦王府来了没有，李从璟出现了没有！”
徐永辉现今无兵无将，孤家寡人一个，他不是没向李守敬提过，能否给他些兵马带带，也好上阵杀敌，一雪前耻，但是被李守敬拒绝了。没柰何，徐永辉只得跟在李守敬身边，做一个闲人。
高行成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他跟李守敬说了一件奇怪的事，“大帅，末将遣去滑州、顿丘、临黄的斥候，已两日未有回信。”
徐永辉刹那间面如死灰。
“若是李从璟不攻城呢？”李守敬双眼通红的问。
徐永辉见李守敬不说话，脸色变得很精彩，心中猛然咯噔一下，大叫不好。
听闻此言，李守敬气得跳脚。
这样的事自然不同寻常，李守敬皱着眉头道：“怎会如此？”
因为他知道，在河滨处防御百战军渡河的三千银枪效节将士，完了。
因为徐永辉觉得，他好像愚蠢的说破了什么。想到这里，徐永辉暗中哀嚎不已。天哪，要是他暴露了李从璟的真实意图，给李从璟造成了麻烦，让李从璟计划落空，那他岂非成了资敌派？
这便是不能掌握敌军行动的害处，尤其是在两者相距很近的时候，因为很可能你一觉醒来，别人就已经杀到了家门口。所以但凡征战，斥候总是一马当先，这也是为何斥候都是军中最精锐的将士担任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