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门易主,城中昨日却没有发生太大的战事,很多百姓打开门,看到街上行走的晋军,都有些失神,他们都还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他们又回到了晋国的统治之下。
“之前淇门的确只是寻常县邑。”李存勖道,“不过本王现今已将幕府搬到魏州,如此一来,作为魏州屏障的淇门,位置便重要起来。是以,本王意欲将淇门建成重镇,至少可驻军三千。如若不然,本王直接将你调到相州驻防便可,何须让你领两千人去淇门?”
“无论如何,目下总算是得以出镇为将,独领一军,去打造自己的势力。万里长征始于脚下,如今新的篇章被翻开,虽前路千难万难,但余心之所向,虽九死其犹未悔。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便纵有再多挑战,不过拼却一个七尺之躯而已,我还会怕了谁?”李从璟抬头望向魏州之外的天空,默默对自己道。
李从璟随即召集晋军诸将,勘定军功,登记在案,派人上报。这事了了,魏博军的都头队正们,都大松了口气,再和李从璟说话时,也自然了许多。
与此同时,在魏州,吴靖忠终于得知了何冲“战死”于淇门的消息。
“本王欲将淇门建成重镇,城防等一系列建设自然有人去做,你只需挂名领导即可,这内里最难的,还是训练精兵。你入从马直,跟随本王征战也快一年,期间也经历不少战事。本王听说你从戎之前,曾苦读十年兵书,这是好事,就这一点而言,比你那大字不识的老爹强得多。所以本王才会将淇门之事交由你去做。”李存勖面容肃穆,“三千精兵,这期间有一千之数需要你去招募。本王就一句话,无论你用何种方法,只要精兵练成,本王自然重赏,若是练不成,军法处置!”
捏着那枚月型玉佩,李从璟大步向前走去。
镇治分为正厅堂,内厅寝室,诸司办公院落,以及马厩、传舍等设施,占地六十多亩,颇为大气。不过其内装饰简单,庭院格局都寻常,草木虽然繁盛,却没什么花样,典型的军人风格。
“他李从璟不好欺负,我吴某就好欺负?”吴靖忠怒道。
“死鬼,昨夜三更老娘起来上茅房,却看不到你人,你给老娘说清楚,你是不是又跑去醉香楼鬼混了?!”街边,一个胖妇人揪着一个身板精瘦汉子的耳朵,正在大发雷霆,那汉子想跑,却拗不过那双大手,痛得龇牙咧嘴连连告饶。
“那李从璟呢,他为何好端端的汗毛都没掉一根?”吴靖忠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李指挥使拼死力战,才保住性命。事后李指挥使攻入镇治,尽灭顽抗梁军……”军士大汗淋漓的说。
但李从璟却知道,李存勖最后是被自己的老爹李嗣源,给取代皇位的。他自己夹在中间,又将何去何从?
不过那倒不打紧,跟着谁混不是混,上层争斗只要不把兵祸蔓延到他们身上,他们也就知足。这一日该卖菜的卖菜,该开店的开店,只要能活下去,他们才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迁。
李从璟脸上浮现出恍然之色,心底却在诽谤:“什么将幕府搬到魏州,你这是想在魏州称帝了吧!不过,怎么又加了一千人变成三千了?”
一个如此雄才大略的人物,时来天地皆同力,聚天下英雄莫能与之争,却仍旧逃不掉草草收场的命运。李从璟自付,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在乱世求存?
李存勖在府邸召见了李从璟。
黎明的霞光总是这世上最有希望的事物,它在宣告新一天开始的时候,也在告诉所有人,无论你想要什么,你都还有机会。不过这个“所有人”里面,显然不包括死去的人,无论你是死了很久了,还是死在黎明前那一刻。
李从璟随即下令大军休整,自己跑回镇治,好生洗了个澡,饭都懒得吃,倒头便睡去。
街上行人不少,他们都行走在自己的生活里。
“小鸡,别跑,回来!”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正在追赶一只胡乱奔跑的公鸡。
“一切听李指挥使安排便是。”那魏博军都头道。他这么说,便是代四百魏博军表态,愿尊奉李从璟号令了。哪怕只是看在军功的面子上,暂时如此。
“难道你我就要忍下这口气,任凭这个乳臭味干的小子耀武扬威?”吴靖忠不服。
“滚!”吴靖忠喝退军士,犹自按捺不住怒气,将军报撕得粉碎。
“臣,敢不效死力?!”李从璟抱拳,铿锵道。
何冲身死,魏博军一些都头前来问询,李从璟将昨夜准备好的说辞说给他们听:“一股梁军负隅顽抗,埋伏在镇治中,趁本使和何指挥使清查镇治时发动袭击,何指挥使和其亲兵不幸遇袭身亡……本使也是奋力死战,才得以突围,幸得李绍城赶到,才灭了这股梁军……”
“你说什么!”吴靖忠简直要被幕僚气糊涂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为李从璟说话?”
李存勖有意雕琢李从璟,他一时还不能尽解其意,但李存勖的厚望,李从璟却能清晰的感觉到。
吴靖忠沉默半晌,冷哼道:“如此,倒便宜那小子多嚣张几日了!”
“包子,包子,热腾腾的包子嘞!客观,您来两个?”这两夫妻对面,一个中年汉子正在叫卖自己的手艺。
“何冲怎么死的,你再说一遍?!”吴靖忠强忍着怒气,对跪在自己面前的军士低吼道。
“将军,此番李从璟出征,计克共城,近乎兵不血刃复淇门,一时风头无两。况且他有晋王撑腰,此时我等与他争锋,实为不智也。”幕僚分析道。
“混账!”吴靖忠终于承受不住怒火,拍案而起,“他李从璟就生了三头六臂,何冲死于乱军中,偏他能保住性命,简直是胡扯!”
“非也。竖子一朝得意,并非什么奇事。不过将军您也知道,像这种年轻人,锐气有余,稳重不足,最容易因胜而骄。我等且让他一番,以助涨他的傲气,让他目中无人,四处树敌,到那时,我等再对付他,只需要稍微布局,何愁他不入我局中来?”幕僚露出阴险的笑容。
李从璟听了这话,当下羞得无地自容:看看人家度量多大,自己竟然还想着懒掉这一百从马直,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收回去嘛!
“淇……淇门被攻克之后,一股梁军负隅顽抗,在镇治设伏,何指挥使和李指挥使不知有诈,前去接管镇治,被贼军袭杀于镇治。”军士唯唯诺诺说,身子禁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