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赵绵泽指使顾阿娇,通过乌仁潇潇之口,把京师城防空虚,晋军可直入应天府的消息,巧妙地传入柔仪殿,便故意放月毓出应天府,前往北边,想要引晋军入兰子安和耿三友的口袋,封死|逼杀。为了做得逼真,他还派人绞去了月毓的舌头。却不料,被赵樽将计就计,阵前与夏廷赣一起策反了兰子安,导致行动失败。
乌仁潇潇从他掌中收回手,攥紧,没有力气和他扯这些风花雪月,只是轻轻抚了抚胸前的伤口,微微侧身,唇角抿了抿,认真道,“小公爷,你那日伤了我,但也救了我,所以,我并不怪你,你更不必因为歉疚,就处处迁就于我。我更不是在与你闹别扭……”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她避开元祐火气旺盛的眼眸,自嘲道,“这世上的女子很多,乌仁不堪也不配。”
“不敢,俺等下还是去睡偏房吧。”他呼哧呼哧着,在她耳朵轻笑,“不过你晓得的,这事不做完,便去睡偏房,俺这身子可就毁了。莫说今后还得造小子,还能不能人事,都得向老天打商量。”
吕教授额头上有了冷汗。催眠治疗数百例,她从来没有遇见过在深度催眠状态还有如此强烈反抗意志力的人。与占色互望一眼,她又道,“想想你的父母,你忘掉,忘掉他……”
赵樽看着他,他也回看过来。
“陛下,末将也愿前往讨逆。”
只不过,有些故事,在画上句号之前,总是残酷的。
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她皱鼻子道,“吃酒了?”
“……”他说得这么直接,赵如娜绷了许久的脸,有些俏红,“那你想做甚?”
随着丧报回来的,还有一封陈景大战之前写下的绝笔。
她一边搭向他的脉息,为他诊治,一边与他说话,试图唤起他与她同样的意志力,“你别走,先别走,听我说说话,好吗?……我在大晏认识一个叫赵十九的男人,他与我同甘共苦,育有一儿一女,我们约好共走奈何桥,要为彼此一诺,守护终生。但是,我不小心与他走散了……走散了五年,你可以帮我找到他吗?”
赵樽也懒得理会他,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前方。
“广武侯智勇双全,乃当朝虎将,前往平乱再是合适不过。如今,便由广武侯领三十万大军南下平乱,挂帅中军。”
不过,赵樽与赵绵泽为人完全不同。赵绵泽永远随和谦逊,看上去仁厚温和好接近,也不会随便处罚宫人,大家都不是很害怕他。赵樽登基后虽然也没有杀过人,但他的名字,他的经历便是一段血淋淋的传奇,若无避免,谁也不愿意面对他,只要看见,就恨不得自动回避三尺开外。所以,禁卫军都低着头,假装看不见。
可是有什么用?迟了,迟了。
对,皇帝也清楚地知道,皇后早就死了。
“死心了?”背后,是东方青玄冷冷的声音。
她却不知,他就爱她看那样生气。
“她睡过去了。”占色轻轻一叹,“这是深度催眠状态?”
神仙眷恋的事儿,都是后话,暂时不提。
东方青玄轻笑,“是,看见了,你摔得很狼狈。”
奶娘还要说什么,赵樽抬手制止了她。
赵樽眉头拧得死紧,“还说什么?”
赵樽缓缓弯腰,把儿子抱了过来。
赵樽为人素来酷烈,但这般凭着一个决定便定了这么多人的仕途,却是令人无法想象的。简单思来,极是草率,可仔细一想,也是有理。身为武将,不愿为国出征,养来何用?奉天殿上安安静静的,领了赏的人与受了罚的人,谢恩的谢恩,告罪的告罪,却无人敢说三道四。
凑过头去,他小声道:“小公爷,俺也有好法子,要不要听听?”
赵樽静静回视,许久未答。御书房里的光线很暗,赵樽的面孔又刚好逆着光,脸上的情绪更是看不分明。好一会儿,他才淡定地揉了揉额头,道,“此事容后再议吧,你再仔细考虑一下也是好的。不过,目前我有一件要事拜托给你……此事也非你不可。”
陈大牛是个孝子,孝顺爹娘等同性命。
兴许是疼痛难忍,他下陷的眼窝处,有一滴泪落下。
“多谢陛下,但……不必了。”甲一面上的情绪没变,只眸色越来越深,“从当年田富把我救下开始,我便只是甲一,不再是旁的什么人。”
御书房门口,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你不把我当妹妹了么?”
然而,有些人便是那么执着,或者说自傲。她相信自己的美貌才情天下第一,这种认知一旦深入了骨髓,便会盖天灭地,不论因由。但凡不喜欢她的人都是蠢货,都没有眼光。可是,当一个人伪装出来的华丽外表被口口的现实撕碎之后,人性最阴暗最丑恶的一面便会活生生浮现。阿木尔这个昔日人人称讼的名门淑媛,终于揭去了修炼了二十多年的优雅端庄,不管不顾地挡在了赵樽面前,带着哭腔的控诉,形同撒泼。
是的,每一个人,都以为她病了……还是精神病。
绿儿看她单薄的身影,走了过去,“夫人,侯爷有没有说,啥时候班师回朝?”
说罢他便要往里面走,晴岚眼圈却红了,“陈大哥——”
静默中,她的视线,淡淡的看向元祐。
“晴岚,我要南征了。”
一念至此,赵樽抬了抬手。
赵樽并不抬头,“嗯”一声,嗓音沙哑,“江太医,辛苦你了。”
“当日陈景前往通宁远,晴岚也一路跟去了。魏将军听闻消息,率兵赶去援助时,通宁远已是一片狼藉,他并未见到人。只是有侥幸逃脱的将士证言,他亲眼看见广武侯中箭之后……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随他跳下城楼。殉,殉夫了!耿三友感念他夫妻情深义厚,将他们遗体从乱尸中找出,合葬在通宁远。”
东方青玄站住了,却没有转头。
“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机会?她哪里好?论容貌,论才情,论智慧,她哪里比得上我?……呜,你们都瞎了眼了,为什么都要喜欢她,为什么都要如此待我?是不是因为我早些年弃你另嫁,你一直怀恨在心?”
两下……
浅浅一叹,他怜爱地俯身为她捋了捋鬓发,凑到她的面前,柔声道,“既然你还没有原谅我,便继续睡吧,睡多久都可以。我先去处理政务了,等我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做好了,便有更多的时间陪着你。阿七……你要好好的,人生漫长,一月,一年,十月,十年,未来还有许久,我们都可以同渡的。”
轻“嗯”一声,赵樽伸手去接。
“乖,不要伤心了。”元祐紧紧圈住她,不停安慰,“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会有的,我告诉你啊,我连咱们孩儿的名字都想好了。若是儿子,就叫他元宵,若是女儿……小爷还叫她元宵,你看如何?”
元祐翻个白眼儿,又去逮她手,“胡说,小爷说你配,谁敢说不配?”
他要找的人,是李邈。
“怎样让我快活?”
哈萨尔从哈拉和林过来,最多两个月,时间太短,若是他连两个月都受不了,那还算男人么?不过,这又算很公平,因为那是他态度的体现,也是他为她做出的努力。楚七曾说,不要对没有尝试的事情轻易下结论。这几年,她深深领悟了这句话,也为那些年少青葱的固执和对爱的执着付出了代价。即便那时是好心一片,终究也让自己蒙了尘埃。
“是的。”吕教授转头看着她,“不过,你确定要为她洗去这段记忆?”
一切就像真的一样。
赵十九……真的可以看见赵十九了?
“宝音,这个爱,分很多种的。阿木古郎对你的爱,是像阿爹一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