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甲一微微一惊。
晴岚:“……”
这一晚上是陈景的洞房花烛夜。
看他尽说无用的废话,兰子安哂笑。
“耿将军所言有理。”
一念至此,兰子安僵硬的面孔缓了缓,拱手微笑,“恕兰某直言,之前兰某与旁人一样,直觉耿将军无领兵经验,恐非北征良将。但今日听闻一个‘拖’字,兰某不得不对耿将军刮目相看,失敬失敬!”
与他对视片刻,兰子安心脏往下沉了沉,突然想收回先前的想法了——果然人不可貌相,这耿三友竟是个肚子里有货的。
“来不及了,我得走。”
赵樽没有回答,赤红的眸子半阖着。
看着今儿格外阴阳怪气的甲一,夏初七喝得有些晕乎的脑子里,有一股子把他脑子掰开来看看内容的冲动。
先前他与晋军对阵,之所以会打不过就退的原因,也在于一个“拖”字,这拖字也是他如今能想到的对付赵樽的唯一一个好法子。
她背向赵樽,发现咬得甲一傻住了,得意地嗤嗤一笑,撑着他的胸膛便要推他,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打滑的鞋底上再次一溜,身子便投怀送抱似的再次扑在了甲一身上。为了平衡身姿不至于摔倒,她条件反射地紧紧抱住他。
几番胶着间,夏初七教给了赵樽一个南军战术的新名词——“游击战”。对此,他深以为然。
战书早下,时间也刚好,两军人马没有废话,号角一吹,烽火连营,嘶声呐喊着直接干上了。
过了冀州,待德州一破,东昌府也将抵不住。到时候,南晏在北边的防线便被彻底打乱,赵樽也将与赵绵泽呈南北对立之势,各占半壁江山……
但谁也没有想到,向来温和听政,耐心采纳臣工谏言的赵绵泽,这一次却相当固执,连续驳回数道奏折,一意孤行地把主帅之位给了耿三友,便下旨称,谁若干扰军政大事,一概以乱党论处。
可如今突然来了一个大地震,晋王吃了味儿,他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殿下,殿下……”
“那你回来做甚?”夏初七奇怪。
若夏初七是个正常人,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赵樽,可她不是不正常么?不仅耳朵不正常,还喝了酒。
“夏楚!”
耿三友看穿他心里的怀疑,朗声笑道,“我与定安侯是兄弟,这一点,想必兰大人知晓。以前我在与他讨论兵法之时,曾经感慨过,普天之下,何人能制住晋王铁蹄,何人又能挡住晋王挥师?那个时候,定安侯便道,想要制晋王,唯有一拖,方可试试。我先前那些话,便是出自定安侯之口。”
耿三友笑道:“依我之意,对付赵樽,就一‘拖’字决。”
“王妃饶命!饶命啊!要杀你就杀小二。”
飞雪连天的南晏土地上,晋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她摸着鼻子,半醉地红着脸玩笑,“我想去灶上喝点儿醋,解解酒,看到你一个人在院子里撒欢儿,便过来瞧瞧……喂,你没啥事吧?”
大晚黑的喝了喜酒,有人掉了茅坑,有人送了豪宅,有人卡了喉咙,有人在院子里胡乱奔走……而夏初七领着金袖躲在树丛背后吹着冷风,偷窥甲一,脑子半懵半醒,觉得自己也醉了。
但实际损失,南晏的损失却不大。
似乎是看她喝多了,左右也是理论不清,他紧紧抿着嘴巴,不等她说完,重重哼了哼,转身便走。
“我说甲老板,你到底会不会挨打啊?”
兰子安微微眯眼,“你是说?”
兰子安一愣,“何人?”
这般想着,悲催的事情果然落到了她头上。正在被她“侦察”的甲一突然径直朝她走来,拨开抖着积雪的树枝,目光炯炯看她。
“喂!”夏初七耷拉下脸,不悦地瞪他,“我说甲老板,你如今越发长脾气了啊?难道你忘了,答应过我家爷什么事?又对我许过什么诺?你说你会保护我的,寸步不离的保护,还要永远忠诚于我,听我的话……”
“还是不错的,不错,不错……”
“那叫……娘子?”他老实的征求意见。
若是她这样被人看见,会不会以为她也不正常?
“受不了你。”小六嗔着,抬高了木桶往水缸里倒。
夏初七在军营混久了,女汉子心性儿严重,加上与甲一很熟,也知道赵樽从不介意甲一与她接近,所以根本没有男女之念,对于赵樽的反应,也毫不知情。腻歪着走过去,她笑吟吟揽住赵樽的手腕,想了想,又伸出另一只手揽住甲一的胳膊,雪白的脸上,写满的全是“哥俩儿好啊,战友情啊”,舌头打滑地笑。
赵绵泽会派耿三友领六十万人出战,是整个南晏朝廷的臣工都没有想到的。在南晏的武将之中,耿三友只算三流之下,若不是陈大牛,无人知晓耿三友。
霸县攻克。
“什么?”兰子安抿紧了嘴。
丫说话太不动听了!什么叫她“撵路”?
耿三友像是看穿了他的不满与敷衍,哈哈大笑着,话锋一转,“不过,赵樽虽勇,但到底兵力较少,且他匆忙起事,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后援没后援,除了拥有精良的火器之外,他还有什么?若是战事长久耗下去,他又如何拖得过我南晏大军?”
耿三友坐在帅位上,崭新的披风连半点褶皱都没有,一张略显年轻的面孔上,浓眉大眼,倒也显得意气风发。
陈景:“……”
一晃眼儿,又要过年了,呼啸的北风卷着大雪,笼罩了冀州。晋军将领陈景、元祐,与赵樽三方兵马汇合于武邑县。烽火连营的日子数月有余,胜利合师的晋军拉回了青州酒,杀了猪宰了羊,要在这晚犒劳将士。
赵樽看见的版本却是这样的:她与甲一两个低低说着什么,她像是被逗得很开心,笑得肩膀直抖动,甲一想要离开,她突然上前拉住他,头贴在他的胸膛上,甲一还要走,她扑了上去,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不记得了。”甲一冷冷的。
“水来了,小二,快帮我卸下担子……”
兰子安与众人的想法大抵一致,看着耿三友这么个粗鲁的莽夫糙汉,作为南晏最有文化的人,他心里只剩冷笑。
若论南晏武将,除了赵樽,当数陈大牛最为厉害。
盛世繁华,俱化苍凉。
“阿爹是坏人……”躲在角落里准备闹洞房的小宝音抱着狐儿,对抖抖擞擞的二宝公公说。
他们到达营地时,营门口的泥地上,还残留着一摊摊显目的鲜血。丢弃的战车,染血的盔甲,破损的战旗,也一个个东倒西歪地搁在路边上,没有来得及收拾,处处都带着一种战后的萧条之态。
“那是那是。”耿三友抱拳还他续水之礼,又热情地招呼他坐下来,用“官方语言”对赵绵泽进行了一番全方位大范围的褒赞之后,突地压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