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属实等了她许久,许久……
那样的画面无法用言词来形容。
不管说什么,她总会提到阿木古郎。
从人数上来说,南军几乎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从攻城的气势上来说,兰子安训练后的这一支南军,似乎一点儿也不比晋军差。从装备上来说,南军除了火器稍微弱了一些,装备也极为精良,骑兵猛,步兵烈,弓兵精,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上次北平一役的残兵败将,而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之师。
呼啸的北风,呼啦啦的吹动着旌旗,却淹不住北平守卫的呐喊,也淹不住城外成千上万的南军呐喊着攻城的声音。
想到楚七的捉弄,想到昨夜颠狂的混乱,她还理不清楚情绪,除了想要逃离这般尴尬的处境,另一个想法,也不希望他为了自己被巴根趁机攻击,影响前程。
“不要。”哈萨尔低笑一声。
“看好吗?”哈萨尔微微侧头,对上她的眼。
兀良汗早有预谋,速度太快。南军中混入了奸细,也败得太快。想那傅宗源十五万人马,真正死在赵樽手里的不过九牛一毛。可兀良汗凭着不足十万的人马,却把南军践踏得惨不忍睹……
又一次冲锋,他约摸只持续了一盏茶的工夫,眼看无望突破北平城门,那密密麻麻的人影,又潮水似的涌退了下去。可他们与以前战败的南军不一样,即便是败退,仍是保持着昂然的姿态,并无半分颓然……
兀良汗在北边有源源不断的补给,可兰子安在北平却捅了赵樽背后一刀,若是陈景抵不住,那么赵樽将失去了大后方的根基,也失去了战略上的主动性。
“陈叔叔——”
“晋军将士听令,继续攻城!攻必克,守必胜。”
赵樽冷肃的眸中,掠过了一丝笑意,“我若是鱼与熊掌都要呢?”
李邈从未见过这样无赖的他,隐在黑暗中的脸微微发烫。
陈景一怔,反应过来是小宝音把炮声当成鞭炮了,嘴唇不由微微一抽。屋子里,晴岚也轻笑一声,听情绪似乎没有受到北平城被围攻的影响,淡然的声线仿若天籁般传来,让陈景入府之前的浮躁之气一扫而空。
一干人退下了,陈景独自在风口上站了一会儿,慢慢往阶下走去。
“陈大哥……”晴岚喉咙一硬,剩下的话却说不出来。
赵樽冷肃的脸,比冰霜更凉,“大汗安生日子不想过了?”
“……是兰子安的手书。”
不得不承认,兰子安虽是书生,却自有一套带兵之法。
“传令下去,死守北平!城在,我在,城破,我亡。”
屋子里的沉郁散去了,晴岚放松了情绪,款款走近,为陈景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看着他飞扬入鬢的剑眉,疲惫的脸色,担忧的眸光便定住了。
“大人惯会欺骗小孩儿的……”
她搂住晴岚的脖子,仰着小脸儿想了想,方才大声道,“因为宝音的阿爹是战神,宝音的阿娘是战神的媳妇儿,宝音的阿木古郎是战神中的战神……”
赵樽还未答话,一直在分辨他唇形的夏初七突地上前。
天上的弯月发出惨白的银光,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令人作呕。
楚七是她的表妹,楚七做的事,该由她来负责。
“我懂。”晴岚声音微微哽咽。
但是由于距离的关系,她能看见赵樽的话,却看不见东方青玄的话。
东方青玄轻轻一笑:“江山美人,你选一个。”
陈景耷拉下眉,瞄了一眼宝音的方向,见小丫头没有看过来,偷偷伸手过去,握住了晴岚的手,与她对视着,面上并没有小儿女的懵懂涩意,有的只有如同战友一般的坚定表情。
“赵十九……”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让我跟他去,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他不会怎么样我的。他说得对,形势对我们大为不利,尤其我们的宝音在北平,与他耗不起时间……”
“我会的。”陈景抬起手,终是圈住她的腰。
她没有承认,可那短暂的迟疑,对于哈萨尔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福音。
兰子安到底是读书人出身,凡事都喜欢走过场。这一封洋洋洒洒的千言信,是劝降来的,语气极是委婉,言词也很恳切,只可惜,秀才遇到兵,完全没用。陈景黑着脸只看了一眼,大抵意思看明白了,便“撕拉”一声扯碎,由着它片片飞出城墙,飘落在空中。
“我要去谢媒。”
东方青玄轻轻一笑,“殿下莫要误会,我原本只想历练一下兀良汗的战斗力……可打了此处,发现三打一的戏码唱错了调儿。既然哈萨尔错过了,我就不能错过。”
陈景知道,这是兰子安想要保存实力的打法。
“没有可是!我赵樽若是拿妻换城,枉为男儿。”赵樽声音冷厉,说罢不再理会她,调转马头,挥剑沉声。
他相信,东方青玄有这样的野心。
一轮同样惨白的月光,照着两个不同的战场。
按常理来说,赵樽此时应当退守北平。
一直到入夜,都风平浪静。
宝音娇声娇气地哼了一声,“宝音才不会怕呢。”
笑声是一种最为神奇的东西,总能给人一种潜在的力量。
嘹亮的冲锋号角再一次回响在昏暗的天地之间,只不过这一次,对手换了人。他不再是贪财胆小的傅宗源,而是悍勇无匹的兀良汗……还有极为了解赵樽战法的东方青玄。
尤其这件事,是楚七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