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源看着面前这些一腔热血想要效忠朝廷的将校,浑浊的眼神儿微微一顿,末了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脚步踉跄的向前几步。
“是,是兀良汗的鞑子——”
就在那悬崖之上,她竟然与他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有了李邈,就算他失去了全天下,也觉得满足。
看着被炮火映红的天际,他长叹一声。
“大将军!”几个将校异口同声。
傅宗源在呐喊,声音却被淹没在炮声里。
“为什么?”他情绪很淡,嗓子干哑。
“是!”丙一狠狠抹了一把脸,打马往城墙的方向走了几步,拔高嗓子大声喊:“居庸关里的人听着,你我都是大晏子民,同根而生,无内外之别,无恩仇宿怨……都是当兵拿饷,只为在乱世活命,都不容易,你们开城投降,晋军不杀不掳,任由你等去留……”
“大将军!”
“无妨!”哈萨尔自嘲一笑,“你睡着的时候,我坐在这里想了许多。我的天下,我的城,我的江山,我的皇位,都不如一个你。再说,我不是不打,我是无法打,我是被迫的……邈儿,是你胁持了我不是吗?所以,你得对我负责。”
来不及多想,一个兵士吓得屁滚尿滚地奔向伍通。
有南军兵士大声的喊叫起来。比起赵樽,他们更害怕兀良汗的鞑子。
“丙一!”
赵樽面色表情,“不无耻,我还是赵樽?”
手指动了动,他张开嘴,费力的吐出了一句话。
“围”是围魏救赵,即便他打不下北平城,也可借此缓解居庸关之危。“打”是釜底抽薪,若是拿下北平城,就是断掉了赵樽的退路,哪怕居庸关丢了,赵樽也只能偏居一隅,想要南下扩张,更为艰难。
赵樽高倨马上,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还在往下密集射出的弓箭,皱了皱眉头,面色微微一变,回头冷声厉喝。
“饭桶,一群饭桶!”
“赵十九,你太无耻了!”
“我会陪着你。”
“杀!杀光他们——”
若是换了往日,哈萨尔定会心绪不宁。
赵樽点头,目光凉凉地看向面前陈旧斑驳城墙,还有城墙上如同鬼火一般的火把和火把底下完全看不见面孔的南军,慢慢拔出佩剑,抬高手,冷冷一喝。
别人激烈交火又如何?别人不死不休又如何?
“殿下,他们在往关外撤离!”一名兵士飞快奔向赵樽,大喊出声。
兀良汗大阵中,东方青玄妩媚的凤眼带着嗜血的光芒,看着那一扇洞开的城门,莞尔一笑。
“夺下居庸关,给晋王送一个大礼!”
曾经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他想着那些甜蜜美好的过往,心狠狠的痛着,以为此生与她再无交集。却万万没有想到,终于有了今天——她又睡在了他的怀里。
火炮虽猛,但厚实的夯土城墙也极为坚固。
丙一听令,打马上前,“殿下,属下在!”
看着面前执意跟他上战场的女人,赵樽心窝子里热了热,当着万千将士的面,伸臂过去握住她的手,与她并排坐在马上,互相对视了一眼。
看着跑步前来报信的参将,他铁青着一张老脸,死死瞪着他,两只眼睛在火炮爆炸时激起的强烈光线中,仿佛也在燃烧。
夏初七笑,“都看着你呢,开打吧。”
与他目光静静对视片刻,她暗吸一口气,推开他的胳膊,努力压抑着狂跳的心脏,无所谓地坐起,整理着身上褶皱的衣裳,淡声道,“你自由了,回吧。我也自由了,该回了。”
神机大营的指挥高高扬着手上的小旗,炮兵填炮,对准了前方的城墙,那火炮黑乎乎的洞口,像野兽一样张开了血盆大口。
李邈狠狠揉了揉额头,脑子有一点混乱,有一点焦灼,还有一点惶惑。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不敢去想先前自己的浪荡,更理不清此时怦怦直跳的心到底在怎么想,只想逃,想逃得远远的。
冷风还在呼啸着烈烈地吹,在兀良汗的大部队冲入关门时,战局终于转变了他原有的方向。
“伍通,快,向盟友救援。”
再一回想,她腾地烧红了脸……
赵樽在南,他在北。
恋人之间,有时无需言语。只要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可以传递给彼此的力量,也将“此战必胜”的信念点燃。
原来兀良汗的人马早已埋汰在居庸关外,就等南晏军队打开城门逃命时涌入。
“预备!”
两害相权取其轻,做俘虏,总比做死人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