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樽无语地看着她,她却拿着纸卷便转了身。
赵樽没有想到她会不要银子,神色一紧,正待发问,却听见她拖曳着嗓子,笑容满脸的补充一句,“你只需把我输给甲一的还上便是。对了,一赔三,三百两。至于你欠我的,我便高抬贵手,给你免了。”
经了一整日的紧张筹备,赵樽手下的先锋营、神机营机动队和老孟带领的红刺特战队,一起夜袭了居庸关。五个小队从五路出发,全力配合,打点及面,人数虽然不多,但在几次小规模的有效袭击之后,仍是扰得居庸关守卫吹胡子瞪眼,以为是大军来袭。
“赵十九,在想什么呢?”
只睡了两个时辰,实在耐不住,她打着哈欠起来了。
“不懂么?”像是看穿了他,夏初七意态闲闲的弯着唇,低低一笑,“你想想,赵十九是一头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而我是一只纯洁天真的小绵羊。我与他打的赌,本来就不公平,能不能帮上他的忙,输赢都在他……你要参赌,自然应当提高赔率。”
“为什么?”
“钟将军请殿下军令。”
昨天晚上又下了雨,不知从何处拂过来的风里,夹杂着一丝丝湿润的雨雾,随风入袖,冷得夏初七哆嗦一下,抱紧了双臂。
“赌什么?”夏初七摸着下巴,有了兴趣。
“殿下!殿下!”
“打,往死里打。”
“南晏商人?”赵樽略一挑眉。
“是!”
“那个一百两的赌,爷可以算你赢。”
入夜时,居庸关内外,北风阵阵呼啸。
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夏初七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子时许,红刺特战队一个小分队,绕过了关城,偷袭了居庸关的粮草库。虽然粮草库守卫森严,他们最终并未得逞,但还是给傅宗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而同时来自五个不同地方的袭击,也让居庸关守城将士在虚虚实实之中,不得不一次次疲于奔命地来回跑动。
“是,殿下——末将定然保住小命,吃香喝辣。”
赵樽轻抚她的头,摸狗头一般拍了拍,又笑着补充。
说来这样的佯攻其实很容易被识破,赵樽埋伏的一万人便是为了应付识破之后的危局。但是,居庸关的傅宗源也不知是经商把脑子搞傻了,还是真的不在意将士和自己的死活,他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完全被赵樽牵着鼻子走。
打了一个愉快的胜仗,她如何会冷?
“阿七的想法很好,只可惜,目前无法实现。”
她转过身来,一只手指头使劲儿戳向他的肩膀,语气恨恨地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怎么说话的你,你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唠嗑了。”她一直戳,甲一就一直退,她黑着脸一直戳到他退无可退了,突地收手,笑嘻嘻地扬眉道,“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那我们便赌一赌。你说,赌多少银子?”
“阿七好样的。”
但是,当她一个字一个字指着念的时候,赵樽似乎只注意到了她白白|嫩嫩的手指头,根本就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以至于她说完了许久,他的视线还凝结在她的手指上,目光明明灭灭,一句话都没有。
一个“晋王妃”的名头,加上“亲自治伤”的噱头,对晋军的士气起到了事半功倍的作用。有的人感动得落泪,有的更是当场发毒誓永生永世为晋王殿下效犬马之劳……
赵十九的迂腐由此可见一斑。
战事初起,为了晋军全体男性同胞的身心健康着想,赵樽对自己的私生活十分节制。昨夜,他坚定地拒绝了夏初七要与他同帐而眠的请求,差人在离他帐篷不远的地方另外搭了一个小帐,供她一人使用。
赵樽眉头紧锁,执起她的手吻了一下。
“嗯?”赵樽抬头,看着站在身侧的她。
紧张的气氛被他一句“吃香喝辣”逗得轻松了。
夏初七摇头,“不冷。”
“昌平城门已破。”
但一回帐,她却摊开手找赵樽邀功。
“去!刚表扬了你,你就没诚意了。”
斥候一愣,被他的话逗乐了,入帐时一直紧绷着的情绪也松缓了不少。他咧着嘴一乐,“是殿下。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探子无意发现,这傅宗源真是一个怪人,大战在前,他竟然没有忘记做生意,就在北狄使者入城的当儿,他还接待了一个南晏的商人。”
她晓得赵十九是这个意思,话听上去有些残酷,却满满都是不得已。两害相权取其轻,个中的权衡,赵十九一定比她想得明白。只不过,她来自现代社会,某些理念与观念确实不一样,也难以接受而已。
“这便是你要给爷帮的大忙?”甲一仔细看了看纸上的简繁体混合字,一张嘲讽脸上,满是不敢相信,“我也与你赌一百两如何?”
“好!”赵樽沉声说罢,摁着案头站了起来,“诸位,南军兵力与我晋军悬殊极大,本王不说许胜不许败,只愿此役之后,诸位还活着,一起吃香喝辣。”
夏初七参加过上一次北伐战争,很清楚这一点。
“是!”
但他越是如此,夏初七却越是待见他。
可是她一入营,对那些受伤的士兵来说,就是非正常的视角冲击了。痛的人也不敢叫了,伤的人也不敢喊了,一双双不敢相信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似乎都不能理解晋王妃为什么会亲自为他们治疗。
唤了甲一来添灯油,又自个儿去灶上倒了一杯热水泡上茶,她撑着脑袋想了一会,便坐在帐中简易的竹凳上开始写写画画,中途扯掉好几张纸,打了无数次呵欠,终于在天见亮时咬着笔杆子,歪着脑袋满意地点了头。
赵樽缓缓牵开唇,“说吧,她听不见。”
夏初七瞪他一眼,只差咬牙切齿了,“我问你呢,这个方案如何?要是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我们可以再讨论。”
“总算没有浪费军粮。”
“……会不会说人话?”夏初七拂开他的手,狠狠瞪他一眼,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不和你贫了,我扒几口饭,过去灶上看看熬的汤药。从今日起,我正式上任为晋军医疗队的大队长。”
然而,一番心血却被赵樽浇了冷水。
“杀啊!”
这一点,赵樽不否认。
谁能经得起那吊胃口一样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