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里安静了一会,兄妹两个谁也没有说话。
赵如娜沉吟了一下。
吕华铭道:“梁国公为何非得顶杠?老夫只是就事论事,晋王外无援军,内无粮草,靠那几万人,何时能杀出北平,杀入京师?真是好笑。”
“哥哥,你,你怎的有白发了?”
他虽然没有打过仗,但兵书和战例却看过不少,非常清楚治军打仗不是单靠人数占优就能取胜的。在正面战场上,但凡有一方士气低迷,外加战斗人员折损严重,基本上人心涣散,要胜无望……依他所见,这一回,若不是兰子安退至霸县,就当时那个情况,谁也不敢保证事情会不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三十万大军会不会都填了老十九的胃。
他话音一落,便大臣附合。
“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是,它终究还是来了……
赵楷虽说是一个庶出皇子,母家也没有实力,但其能文能武,个人能力在洪泰帝的众多儿子里面,得推为佼佼者。是以,当初洪泰帝培养他辅佐赵绵泽,便是基于这点考虑……
赵楷喉咙狠狠一滑。
自此生灵涂炭,山河染血,一家人互相残杀……到底谁能得到好处?
他们没有想过,朝中并无几个可用的高级将领,而军中的中低层部将,有多少人曾经与赵樽一起打过仗?有多少人曾是赵樽亲自统率过的部下?又有多少人对赵樽的武力和人品极是尊崇?还有多少将士会在他举兵南下之时,选择站在赵绵泽的身边?
在他们眼里,赵樽一个小小的藩王,即便再会带兵打仗,只区区数万的兵马来说,想要造反,想要抗击朝廷,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古以来藩王造反的例子,就没有一个成事的。赵樽自然也不会例外。
殿上无数臣工在低呼。
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借酒装疯,话没说完,便歪歪倒倒地上前几步,指着赵绵泽,大着嗓门哈哈大笑。
驿使高举文书,一路畅通无阻地从正阳门直到承天门,惊得无数的行人驻足观看。
赵如娜一愣,“是,哥哥!”
赵楷眸子里的光线,一点一点暗去。
有细微的风吹进来,外头似乎又下起了小雨。窗外扶疏的草木在雨中朦朦胧胧,树叶子也像受了惊叫,在凉风中瑟瑟发抖。
“哥哥,侯爷他平素是不喝酒的,量浅……”
“哦”一声,赵绵泽怔了怔,还是只笑。
“六叔,赵樽起兵造反,你可有意外?”
“多谢陛下体恤。”
赵绵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片刻之后,就像与妹妹在叨家常一般,他缓缓一笑,出口的话,竟是轻松无比。
但权衡再三,到底没有辩解。
赵如娜哭笑不得地扶着他,歉意地看了一眼赵绵泽,想了想,又柔声对他道,“侯爷,这里没有外人了。他是我的哥哥,你也唤一声哥哥吧?”
“这京师城,莫说赵樽来不了,便是他真的来了,也有来无回。”
一言不发地扫了赵如娜一眼,赵绵泽在主位上坐定,瞄一眼侯府管家泡好的茶水,等张四哈先试过了,才又遣退了客堂上的下人,端起茶盏抿一口,温和地一笑。
“十九叔在北平府起兵。咱赵家人,要窝里斗了!”
“微臣明白。”赵楷硬着头皮回答。
众臣一愣,知晓个中意思,纷纷跪地接旨。
梁国公徐文龙虽以往力挺赵樽,但他是朝中元老,皇亲国戚,大事当前,还是会遵从嗣位的皇帝为正统。
“哥哥?”
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赵绵泽却僵了身子。
赵如娜缓了一口气,突地一笑。
“有!”到底是至亲的哥哥,血脉相连,赵如娜即便先前对他有一些怨恨,这会子也缓和了不少。心里如有棉花塞堵着,她眼睛湿润了,轻轻伸出葱白的指尖,在赵绵泽的额际拔了拔,哽咽了一声。
陈大牛猛地瞪大一双牛眼珠子,愣愣看她一瞬,喊了一声“我的乖乖”,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从小到大,她就从来没有了解过她的十九叔。
被他情绪不明的眸子一刺,赵楷紧张片刻,挺直的腰板微微弯下些许,拱手一拜。
徐文龙哑然失笑,“依你之言,我们还在这里商议做甚?不如随便派几个家丁去,便把赵樽拿下了?”
甚至,速度比兰子安早上一步。
老十九起兵了?
赵如娜微微一怔,“嗯?怎了?”
他笑,“你当真以为我放过他,他便会放过我?”
可是……她到底还是不了解赵樽啊。
赵绵泽笑了一声,像是对他的话极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