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吸着鼻子抽泣的宝音抱起来,朝边上的晴岚使了一个眼神儿,示意她配合自己,然后一边往毡帐走,一边儿给女儿编故事。
阳光刺过来,她微微一眯眼,缓了一口气。
“你在骗我……阿木古郎若是来了,不会不来看宝音的。他一定想宝音了……”
一个两岁的孩子,记忆总归会淡去。
丫不会真的休了她吧?
他会不会借此机会,兵抵北平府向赵樽发难?
可是,她嘴里的阿爹确一句都没有提到她的阿娘。
“王……王妃……是……是……”
宝音这孩子不是父母宠大的,比同龄孩子更加早熟、智慧,而且还敏感。只要大人有一点点的情绪不对,她便可以感知得到。
可他竟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她,她的身边只有默然无语的晴岚。
夏初七听不见牧民的惊呼,听不见马蹄的沉重,只能看见面面相觑的牧民们惊恐的眼神儿……还个走在北狄将士最前那人的面孔。
“嗯?”夏初七低头看她一眼,又蹲身下来,搂住她勉强一笑,“没事,你爹可能有事,先去忙了,我们回帐去吧?等晚上他回来,再罚他好好亲我们家宝音。”
夏初七眼窝一酸,蹲身张开双臂,把小跑过来的宝音纳入了怀里。如同拥住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她紧紧拥住小丫头,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身上孩儿的淡淡奶香,只觉心里那些压抑的不痛快都化为了乌有……
“不可以!”宝音小眉头一蹙,生气地甩开她的手。可看她面色一变,估计又怕惹她生气,哼哼一下,又小意的拉住她的手,再一次撒娇,“那好么……阿娘去休息,我去问阿爹……是阿爹说的,阿木古郎要来的,阿爹不会骗人!”
夏初七趴在桌子上,看着凉掉的饭菜,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想想赵十九平素对她的宠与迁就,夏初七心肝脾胃肾都酸了。
小丫头行动力极强,说完就跑,一阵风儿似的。
深夜里,她反复醒了几次,迷迷糊糊中,仍是空枕。
夏初七头都大了。在这样的时候,让宝音去找东方青玄,那无异于火上浇油。皇陵里头发生的事儿,赵十九那性子,没有直接把东方青玄生啖入口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再让宝音去见他?
要知道,李良骥早已迫于高句国的压力归顺了大晏。如今他突然与大晏为难,还与高句相厌……简直不可思议。没有人会让自己腹背受敌,他的行为如今是真的,简直就是在自取灭亡。李良骥不傻,这般行为,谁知是不是得了赵绵泽的授意?
不管多大的事情,不管掀起过多大的风雨,最归都会归于平淡。
不过她也留了一手,派出了她的必杀技——晴岚去打听消息。
“宝音!”夏初七赶在他面前,苦笑着把宝音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揉了揉,低叹,“你听娘说,可好?!”
那样的孽缘,玩笑一下可以,要成了真就不好玩了。
以前她觉得自个儿够无耻了,可是那人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竟是一夜未归!
好在,宝音如今是她的贴心小棉袄。宝音说:阿爹抱了她坐在腿上,阿爹还亲了她的脸,阿爹还握了她的手,阿爹还喂了她吃饭,阿爹还问了她的话。
看他唤着旧时称呼,夏初七也兴奋起来。
但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估计想拿她的钱,难!
熄灭了这么久的烽火,看来终究要燃起来了。
一个人的话,会让人怀疑。可两个人的话,便添加了说服力。
夏初七皱眉看着他,在他说到第三遍“不好了”的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事情。
夏初七一怔,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见上。”
在时下的封建制度中,他贵为王爷,发生这种事,还是亲眼看见,她估计换了平常的妇人,该被男人下堂了。他如今什么都没有做,也是仁至义尽了……
“怎么了?二宝公公?是宝音又欺负你了?”
从一开始闹别扭时的笃定,到现在完全不确定,夏初七心里抽抽了。
说到此处,她歪头看着宝音湿漉漉的大眼睛,一副想听下文的样子,莞尔一笑,腾出一只手,抬起来,比了比自己的额头,笑吟吟地道:“等宝音长到这么高了,阿木古郎就会来看你了。”
陈景这厮对赵樽那是一等一的忠诚。
“我是陪太子殿下来的!”
夕阳碎金似的光线下,牧民们正在三三两两赶羊入圈。
在微醺的暖风中,一个精致的小人儿从远处奔了过来。
阴山皇陵里暗无天日的黑暗,与外头萧瑟的风,潮湿的草,咻咻不止的夏虫比较起来,仿若两个世界,让人有做了一场梦的错觉。那一千零八十局迷宫似的地底,只存在了记忆里。
宝音原本年纪就小,哪里有心眼?看晴岚说得煞有介事,她相信了,一双红红的眼眶里闪过一抹喜悦的光彩,撅着的小嘴巴也变成了一个含笑的弯弯弧度,小手伸出来便紧紧抱住夏初七的脖子,凑过去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好了好了,我们宝音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