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岚姑娘,你我相识已非一日两日,不必这般客套……”
赵樽嘴角微微一抽,从容起身,语气淡淡道:“跟我来——”
陈景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她想。
“老衲……”像是不想说,他瞄了赵樽一眼,眉宇间似有难言之苦,“女施主,老衲是想让你讨些药。”
沉吟了片刻,她慢慢跟了上去。
就在陈景驻足观望的片刻,离夏初七不远的毡帐拐角处,晴岚默默立在阳光照射出来的阴影下面,直到看见陈景再一次转身离开,她方才抿了抿唇,微微一笑。
“什么?女施主,老衲潜心礼佛,岂会……乱性?”
两个人互相看了半晌儿,他抿着唇,还是她沉不住气了。
“我走了,回去仔细些!”
夕阳西下,两人一马,影子被拉得极长。
微微一愣,晴岚心里腾地升起一股子凉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大师身子有些不适。”
“那你……”
陈景眉心一蹙,“唤我名字就好。”
陈景似乎比她还要不好意思,匆匆放开手,便侧过了身去,拿起鞍上的缰绳。那绷紧的唇线,高挺的鼻梁,让他侧面的五官轮廓看上去比平常少了严肃,多添了几分紧张。
有句话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却在看你。
“有病了?”她问。
想到这个,夏初七很没有道德的高兴了一下,心里响过一道“哼哼,老和尚,总算落到我手里”的声音,抿了抿唇,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收拾老和尚,让他一件一件交代真话的法子,然后,她非常真诚正直且善良地看着赵十九,惋惜地道:“不要担心,这不是有我在么?小神医好久没有大展身手了,都快要憋坏了……”
“阿七?”赵樽眉目一黯,唤了她一声。
晴岚怔愣间,手被他重重捏了一把,那个荷包也溜入了她的掌中。
“我看你也有病了,一会儿完事儿,我也替你瞧瞧。”
她之所以不如意,只是他不喜欢她而已。但这……并非他的错。
晴岚失神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到陈景的面前,淡声道:“这是在漷阴镇你中药那晚,我在地上捡到的,已经洗净了。原本早就想还给你的……又怕有所误会,一直拖延着……”她没敢说自己不舍得归还,为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台阶,便顺着下来了,“如今看你要走,也不知何日还能相见,赶紧还给你。”
最初的三天,陈景中了赵樽的药,无法起床,就连生活都无法自理,一直是晴岚照顾他。尔后他慢慢好起来,两个人便一起在楚七设计的“新型农村”里,看那些亦兵亦农的伙伴们下地锄草,劈柴捞鱼,过了一段极为闲适轻松的日子。
他轻咳一声,放下手上的缰绳绕在马鞍上,窘迫地朝她走了两步,把手上那个荷包递给了她,“这个荷包有些旧了,若是晴岚姑娘不嫌弃,便先替陈某保管着如何?”
晴岚一怔,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猛地抬头看他。
在北平漷阴镇的时候,其实晴岚是唤他陈大哥的。
“驾——”
她又没说是哪个姑娘给他的,这话不是显得多余吗?
“你本就是驸马爷,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晴岚微笑着,脑子一转,话峰突地一转,“若不然,我该怎么称呼您?”
“……”她的温柔,让赵樽一脸不敢置信。
“哦。”夏初七笑眯眯的看他,坐了下来,“药得对症,大师不如告之病症,我再为你开方子如何?或者,容我为你请脉?”
“是。”赵樽又应了。
也就是说……现在晴岚这一声驸马爷,其实是他们的关系退步。
她迟疑着,却问不出口。
心里嘿嘿一声,夏初七脸上却半分表情都无,张了张嘴,她没有出声儿,又欲言又止地瞥了一下赵樽,再回头来看道常时,眉目蹙起,像是想说又说不出口。
哆嗦了好几句还未入正题,她也不想。
待陈景从马棚里牵出马来,她方才喊了一声,朝他裣衽行礼。
赵樽眯了眯眼,像是极难开口。
想到先前陈景那般,他又这般欲言又止,夏初七狐疑不已。
这般对峙着,又生尴尬。
这便是爱上了男人的姑娘……但凡有一点点希望,爱意便会再一次从土壤里卑微地生出根、发出芽来。
“那……”陈景迟疑一下,应了,“好。”
屋子里静静的,见她许久不说话,道常眉头微皱。
赵樽显然不肯,淡淡瞥她一眼,优闲地坐在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