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公公，怎的不念？”
“老十九……老十九……”贡妃拒绝着侍卫的包扎与救治，奄奄一息地挣扎着，微笑的声音里，每一个字都破碎在嘴角，“老十九，喊一声……娘罢。喊一声娘罢……娘这便去了……”
赵樽紧紧抿着嘴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十九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允许女人去为他去牺牲的。
可他更清楚，这个时候才是最能要挟赵樽的时候。
就连正在奉天门与赵绵泽的京畿大营对峙的秦王赵构，也急切切的奔了进来。
一段波澜壮阔的庙堂争霸，也将从这一个风雪之夜拉开序幕。
贡妃的身子瘫软在地上，似是不知疼痛，越过人群看着立在风雪之中的赵樽，脸上的笑意更浓。
赵樽目赤欲裂，可僵硬着身子，却一动也未动，喉咙也仿若哑了，没有发出半句声音。
然而，除了内殿里静静躺着的洪泰帝自己，当今世上，恐怕谁也不知他到底想要对赵樽说些什么。
代表赵樽可以在关键时候，自己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还是代表他这个做爹的人，已经无言以对他的儿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赵樽往前走了一步，刀尖毫不迟疑地插向自己的胳膊。
“赵十九！”夏初七几乎快要疯狂了，上前就要扶他。
“赵绵泽！”她大喊，“救人！”
他的尊严，他的骄傲，都不会允许。
这般想着，她眯了眯眼，突然拿鲜血淋漓的指撑着地，颤歪歪站了起来。
不论是赵樽还是赵绵泽，都逃不过一道洪泰爷的圣旨。兵戎相见的两拔人马，面面相觑一眼，终是高呼“万岁”，呼啦啦跪了一地。可下头黑压压一片，站在台阶上的崔英达，盯着圣旨内容却像见了鬼一般，目光愣愣的。
“主子——”
“这是第二刀。”
这一个风雪之夜，因了晋王府八十九个家仆的死亡，贡妃娘娘的喋血护儿，还有乾清宫里森冷的刀光剑影和洪泰帝的突然醒转，变得不再一样。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乾清宫里发生过的事情，皇城各处正在对峙的兵马未撤，各方的势力仍在严阵以待，宫中巨变也随时还有可能再一次发生。
没有人说话，可每一个人心里都紧张得如同敲鼓。
崔英达苦笑一声，闭了闭眼，把手上的圣旨一合，瞄一眼台阶下面局促不安的赵绵泽和场上众人，无奈一叹，“娘娘，太上皇他……他什么也没说。”
她静静地看着他，立在原地，湿透的衣裳上凉气涔涔的袭来，却不觉得冷。
可他嘴唇翕动着，喉咙口模糊着，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没有人能够看着亲娘伤在面前而无动于衷，赵樽这样的人，更是不能。
崔英达想要上去扶她，可他人未走近，赵绵泽安排的内侍便抢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贡妃幽幽看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不着痕迹的笑容，突地衣袖一翻，也不知打哪里使出来的力气，顺手抓住侍卫的手腕，脖子便往他钢刀上撞了过去，声音凄厉无比。
“这是第一刀。”
“赵绵泽，你无耻！”
风雪一直未停，但乾清宫里原有的血腥味儿，却是慢慢淡了。不过，经此突变，宫中还在乱成了一团。宫女们，太监们，禁卫军和锦衣郎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奔走在呼啸的寒风之中，不知明日又会如何。
一个人自杀一次不难，难得的第二次自杀。
殿外的风雪中，赵樽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
“老十九……娘的儿……”
只一声落，乾清宫的门口，便万籁寂静。
“光霁，你再不醒……我……我真走了……”
“阿七！”赵樽低低一喝，阻止了她，声音沙哑得仿若缺了水，“有我在，何时轮到你去涉险？”他撑着手上的钢刀慢慢从雪地上直起身，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再说，却把千言万语都悉数化在了其中。
赵绵泽目光一眯，摆了摆手，似是同意了。
她以为他会给她的儿子，留一道保命圣旨。
“十九皇叔，你还在犹豫什么？”
“哈哈哈……什么也没有……”
历史正在往另外一个方向反转。
刀剑入鞘，兵卒跪地。
风声在呼啸，白雪在呜咽，天地昏暗沉沉，从贡妃出事倒地，说来话长，也不过瞬间工夫，一道空白圣旨就像一出闹剧，只震慑住众人那么一瞬，先前对峙的双方，似是要搏一个你死我亡，再次摆开架势，那手上沾了鲜血的刀剑，在飞扬的大雪中，显得狰狞而血腥。
“贡妃娘娘！”
文武百官得到消息，不敢再耽搁，纷纷赶往了乾清宫。
“贡妃娘娘！”月毓惊叫着，抱着丫丫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