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夏初七看明白了。
等他矫情够了,她拍拍他的肩膀。
“那好。”夏初七唇角一弯,右手若有似无地抚向左手腕上的锁爱,紧接着,猛一把抓住赵绵泽的手臂,指间夹着的刀片已出手,以鬼魅般的速度往他的脖子上划去,“我便看看你的真心。”
“小七——”赵绵泽几不可控地伸出双手,把她娇小的身躯狠狠拥入怀里,手臂收了又收,下巴落在她肩膀上时,出口的声音似是有些哽咽,“这次的事,是我不好。你能原谅我,能这样想,实在太好了。小七,你放心,我往后会对你好,会加倍的补偿你,我们也会有孩儿,有许多许多的孩儿……”
归根结底,还是他有负于她。
“傻子,好些日子不见,你还好吗?”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久违的称呼,久违的人,总能带出一些久违的情绪。于夏初七而言,傻子给她的感觉就只有一种纯粹的、良善的、友好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关怀。
傻子思考一下,表情永远是那般严肃认真,却傻里傻气,“他自家说的,他说他吃过好多人。”说罢见夏初七没有反应,似是在走神,他两条浓眉突地皱起,低低的声音里带着困惑,还有一些紧张和不安,在冷寂了许久的空间里,硬生生拖曳出一种别致的味道来。
夏初七抿着嘴巴,静静地看着傻子耷拉下的大脑袋上那一支绾发的青玉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
而且,还杀得干净利落。
傻子颇为自得的乐着,为她解释,“就是那个总穿红红衣服的,长得高高的,很好看的,会吃人的那个大妖怪。”
原来是东方青玄?
“痛快!”
“你想怎样?”
“也是……”傻子嘟嘴,埋下头去,那可怜巴巴的神情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脸上再没有初初入屋时欢喜的笑,“那可怎生是好?我是傻子,又不会治病。”
夏初七目光冰凉地看着她,若有似无的笑容里,渗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谲。
夏初七低着头,没有理会。
好一会儿,似是考虑了许久她才出声。
“是,奴才领命。”
不是愤怒,不是生气,不是恼恨,那是一种阿记从来没有见过的怨毒,一种似乎从绝望之中垂死挣扎出来的怨毒。
一瞬间,她明白了。
赵绵泽拂了拂衣袖,“送七小姐回府吧。”
“呵呵,有心无心又如何?罢了,我的女儿去了,只剩下一个我,如今倒是突然想到一个新的人生追求。这赵氏江山,大好天下,还可以由我挥霍,由我顽耍,由我复仇,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接下来的战事,很顺利。
赵绵洹瞪她一眼,顶着一件漆黑的雨披就大步匆匆地入了屋,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夏初七,只一眼,他便大嘴巴一咧,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阿记的声音很细,针尖似的刺入夏初七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刺得她心脏生痛。
“小七……”他声音软了。
“皇兄,可否容朕与她说两句?”
“我不吃,你吃吧,都是为你准备的。”
“不,你懂得很。”夏初七冷冷一笑,像个旁观者一般,侃侃分析,“你需要一场战争来把赵樽支开,要不然,你如何能安心在京师与我大婚?其实,你看似把兵权交给了他,其实却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对不对?”
傻子的头歪得更厉害了,可任凭他怎么询问,她都似未觉,他撇了撇嘴巴,委屈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这笑容牵起她唇上的梨涡,不似强装,不似安抚,没有失望,没有痛心,简单得就像他在清凌河边找到她时那一笑,反倒把傻子惊得瞳孔一缩,愣住了。
“我说……”赵绵泽想了想,似乎笑了笑,方才加重了语气,“有一句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时读到它,我还不可理解,如今在你面前,我却是信了。只要你喜欢,没有什么不可以。能死在你手里,我也甘愿。你出手吧。”
那乔装成喜子的小太监正是夏初七。
“要。不论是怎样的你,我都要。”
漠北寒风起,南疆烽火急,就在元祐携一管玉笛,一路寂寞的吹奏着,带了大量的彩礼到达哈拉和林的时候,赵樽的南征大军终于突破重围,扬麾于孟定城下。
平复着抽痛的心脏,他幽幽地叹出一句话。
军心大受鼓舞,民心亦然。
晴岚、梅子、甲一和郑二宝几个,长松了一口气,只把毅怀王赵大傻子当成了救世主,一顿感恩戴德不止,只可怜毅怀王人傻脑子笨,想半天儿,还摸不着头脑。
阿记身子一震,顿步看着她。
夏初七唇角上翘,邪邪的一笑。
她听不见赵绵泽的话,脑子里只盘旋着另外一句——虐身不是虐,虐心才是大虐。
冷风,瑟瑟在吹。
夏初七扫他一眼,没有回答。只自顾自往前几步,蹲在一块倒下的烧焦横木前,从包袱里翻出今儿特地带入宫的香蜡纸钱。
他没有让他杀,他却杀了。
何承安憋着笑,恭顺施了礼,朝傻子摊了摊手,“殿下,奴才先送您回去。请吧?”
他来了,她不得不病恹恹从床上起身。
静静地在废墟前立了好久,她一动不动。
夏初七浅浅一笑,目光却有些冷。她先前没有轻举妄动果然是对的。若是她真的怎么样了赵绵泽。估计他还没有死,她会先死在他的面前。
“一刀没能杀了你,足够了。赵绵泽,往后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还有你放心,腊月二十七,我定会穿上嫁衣,嫁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