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牛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粗糙的大手抚上她的脸,揉了揉,“你是俺媳妇儿,俺不信你,还能信谁?”
“谢陛下体谅。”东方青玄笑了笑,正想说什么,怀里的小婴儿却突地哭得越发大声了。他拍着哄了哄,无奈的摇头,“你再哭,小命就不保了。”
赵绵泽没有回头,“何事?”
陈大牛惊疑地看着她。
好半晌儿,他吁了一口气。
赵樽一直紧握的手慢悠悠松开,垂在缟素的衣角边上,淡淡开口,“第一件事,把肃王给我叫到偏殿。”
“没有。”东方青玄唇角艳如花瓣,说起杀了那样多的人,却像只是赴了一场风花雪月的盛宴,“得了陛下的指令,臣便守在酒肆的后院,趁焦玉与他们周旋之时,找到了这孩儿……”
一道他给东方青玄的考题。
“陛下,东方大都督找。”
“废物!”赵绵泽沉声骂完,看焦玉歉意地低下头,又无奈地叹了一句,“你的心思,朕明白。不怪你。”
陈大牛摇了摇头,目光幽暗。
“太皇太后大行,你回到位置去!”
“是!”陈大牛再次应声,正准备退下,却听见他又低低说了一句“回来”。陈大牛苦着脸,认命地跪了回去。
赵樽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只如今,风水轮流转。
“吱呀”一声,门开了。
那时,他对赵樽,除了敬意,还有怕意。
看着他目光里的冷色,赵如娜摇头。
“谢陛下。”
这个考题的结果关系着东方青玄在建章朝,还能不能成为权掌天下的锦衣卫指挥使,还能不能为他赵绵泽所用,继续执天下锦衣卫之耳尔。
他没有提酒窖,说得极是迂回,却也找不出半分破绽。赵绵泽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解释很是满意,可再瞄一眼他怀里的婴儿,他却再一次蹙起了眉头。
“若非为了杀戮,那他所为何事?”
“不测?远游?”陈大牛讷讷的重复一下,仔细一想,登时惊出了一身儿的冷汗,难道他这是要正面与赵绵泽为敌了?
“哀在心底便可,表现出来便是表演,朕不喜为之。”说罢他微微躬身,用只有赵樽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而且,皇祖母的死,朕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大牛!”赵樽声音骤冷,“爷有给你任务。”
东方青玄轻笑着回应,听上去似是在玩笑,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在取笑何承安的无端同情心。赵绵泽听明白了,沉着嗓子打断了他俩,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如花酒肆的事情,遂即道,“没有留活口?”
东方青玄瞄着他,轻轻一笑。
“你是有罪,可钟情于一人,偶尔情难自禁也是有的。”在焦玉冷汗涔涔的僵硬之中,赵绵泽顿了一下,又看他一眼:“菁华已为人妇,你还是收起心思吧。朕回头为你选一房人品贵重的官家小姐。”
陈大牛微微抬头,往她唇上吻了一下。
“他是不是饿了?”何承安见过宫里的奶娘奶孩子,看那小孩子哭得小脸通红的样子,像是有些不忍心,低低说了一句。
他还未走近,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婴儿的哭闹声,稚嫩得如小鸟儿在哀鸣,却有着尖刀一样的力量,刺得他心里一痛,说不出来是一个什么样的滋味儿,只觉靴底越发沉重,每一步都像走在尖刀上。
“就这样?”
“侯爷,你无须自责。”
赵绵泽也不说话,看着他冷寂的身影,仿佛看见了当年二人在益德太子的书房中,赵樽坐在他父王的身侧,而他跪在他父王的身前聆听教训的样子。
赵绵泽缓了缓情绪,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在如花酒肆,可还有旁的发现?”
“去办吧。”
“妾身多谢侯爷厚爱!”
“为何你就这般信我?”
“自是不罪。”赵绵泽唇角带笑,温暖如初。
下意识的,他不想她知晓。
不悦地蹙起眉头,赵绵泽紧紧盯着他。
在这个看似繁华却如冰冷漠的深宫之中,有几个人是正常死亡的?所以,太皇太后有中毒迹象对他来说毫不意外。但他也知,那个人既然敢这样做,就不会留给他查实的把柄。更何况,从国体来讲,太皇太后只有正常死亡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家国定,人心安。在明面上,作为皇帝,他折腾不起。
“陛下可会降罪青玄?”
“何公公可会奶孩子?”
“媳妇儿,你说得对。”他握紧她的手,扶她起身,自己坐到酒窖里那张辅了软垫的椅子上,把她抱起面对面坐在自家腿上。二人四目相对,却在彼此的眼睛里寻不到往日的暧昧与温馨,只有满满的愧疚。
赵绵泽点点头。
道常是洪泰爷亲封的僧录司右阐教,在大晏又是一个颇负盛名的高僧,德高望重,太皇太后的法祭之事自是由他来主持。
“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变。朕的十九皇叔深谙个中之道,朕又岂能输给他?”
“依妾身所见,小郡主应当会无事。”
瞄他一眼,何承安压低了尖细的嗓子,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冯嬷嬷说,太皇太后昨夜睡前还好端端儿的,这病发得有些奇怪,还有,收殓太皇太后遗体的女官也说,太皇太后的样子,似有中毒的迹象。”
正在这时,焦玉匆匆入殿。
“他倒还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