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梓月摇了摇头,“那一日,校场上的人太多了,我不知哪个是他。但是我……”她眼眶一热,支支吾吾间,有些语无伦次。
保不住了……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我没玩笑啊?”傻子不明所以,“三婶娘教我的,不对吗?”
“无事,我自有主张,你回吧。”
“皇太孙很着急,作为泽秋院的奴婢,你却不是很急的样子?”
“……是,是我。”
梅子不信,“这可不是普通种子,七小姐说是清明花,也是一样?”
说着,她笑着低头,仔细瞧怀里肉乎乎的小丫头,“是不是呀,丫丫?”这个孩子快要一岁半了,长得像极了她的母亲。赵梓月本就生得好看,丫丫也是一个小美人胚子,一双大黑眼珠子就像含着两波水光。且小丫头不认生,一逗就乐,一乐就“咯咯”发笑,两条小短腿不停在她的腿上蹦哒,令人心情格外愉快。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以为……陛下如今身子欠安,当修身养性,少动怒,少操劳,少思虑,勿要管那些事情。这才,这才想要劝陛下。”看洪泰帝面色好看了一些,他又温言道,“民间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也是一样,看顾好自个儿的身子骨才是要紧。”
气氛凝滞了片刻,夏初七轻轻一笑,与赵梓月相视一眼,把在殿里侍候的一干丫头和太监们都屏退了,只剩她二人时,她伸手接过赵梓月怀里的丫丫。
赵梓月微微一笑,目光游离着低下头,拨弄着手上的茶碗盖子,“年前,父皇和母妃原本一直在与我挑选驸马,备选的人基本拟定下来了,都是京中大员家的公子,听父皇说人品和长相都还过得去……但是后来出了十九哥哥的事,又耽误了下来。我是松了一口气,不想,前两日,母妃又提起来,问我觉得哪一家的公子好……”
原本这般悲情的一句话,愣是被赵梓月说成了笑话。
说到此,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看来朕得送你一个绰号,崔大善人?”
她微微眯了眯眼,一个片断就像放电影似的涌入了脑海。那一个系着大红绸缎的房间,那一声声压抑着的男女低喘和娇笑,那一个守在门外拼命抱住她想要阻止她入内,却不敢出声的丫头……一张同样的鹅蛋脸,重合在了一处。
“但说无妨。”
大家也都当她是一个贪图虚荣的女人了吧?
夏初七侧眸,“陈大哥他……还好吗?”
梅子气得一跺脚,“七小姐……”
深宫的红墙绿瓦,全陷入了一片黑暗,再不见辉煌。
梅子一愣,被他气笑了,“是啊,傻子都知道,多稀罕啊。”
“咳咳咳!”郑二宝一个没忍住,就那句“妇人难养”呛得大声咳嗽起来,一张白面馒头一般的胖脸,顿时成了猪肝儿色。
先前有无数人问过这个问题,但夏初七都能平静而坦然地做答。可这一回,看着赵梓月与丫丫娘俩一人一双黑葡萄似的晶亮眼睛,她突地觉得自己少了点勇气,一颗蒙尘的心脏,灰败得不能翻开见人。
在这一点上,她与赵梓月的观念自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可一时半刻,她也无法改变梓月固有的旧观念。更何况,在她的思想里,还是希望丫丫能有一个真正爱她的亲生父亲,能与亲生父母在一起,那样才算上完整。而且,古代嫁人就是赌女人的一生幸福,没有后悔重来的理儿。赵梓月另配的夫婿人品如何,谁也说不清,鬼哥却是熟识的,至少连赵十九那头老狐狸都看好他,再错也错不远。
洪泰帝颤着手指着他,目光满是责备之意,“崔英达,是朕老得昏聩了吗?你这般来哄朕?她是不是个安分的人,你不说,朕也知晓。”
“不必去了!”洪泰帝摆了摆手,“朕懒得听他们唠叨。”
先前她与甲一偷偷出宫去见了李邈,商议了一下“赎金”和对付夏廷德的事情。在出城门的时候,她原本是心存侥幸,不曾想却真的见到了陈景。
夏初七心情一沉,像压了一块再无法挪动的巨石,木雕一般僵住了。
涂了几下,她似是为了自证,突然低下头来,将脸凑近他。
“八九不离十吧……也许很快就嫁了。”
夏初七微微一愣,呵呵浅笑着,心里松缓了不少。
夏初七知道他指的是赵绵泽,不由讽刺一笑,微微翘了翘唇。
只是,万事谁能知究竟?人生最怕是流言。
因为陈景总是跟着赵樽的。
梅子说,“种子埋下去了,什么时候才会发芽呢?”
而月毓么……不知会不会把布匹用来擦屁股?
梅子扮了个鬼脸,“哟喂,今日不傻嘛,还知道我在骂你?”
这一回梅子竟是被傻子绕成了傻子。
一出太阳,人人的心情都好。
“没事,梅子与你笑闹惯的,一会就好了。”
得,一说这句话就急眼儿。夏初七无奈的笑了,郑二宝和刚刚从殿里出来的晴岚,也憋不住轻轻低笑。在这楚茨殿里,正是因为有了傻子和梅子这两个活宝,没事儿斗斗嘴,这才添了一些乐趣。不然,这些人就只能每日泡在黄连罐里了。
这时,甲一突地从院子外面进来,远远的就低喝着提醒。
甲一出去倒热水了,她使劲儿捂了捂脸,心脏跳得“怦怦”作响,先前的紧张和激动,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
最后那几个字,他几乎是强压着情绪说出来的。
赵梓月瞧她片刻,看她言词闪烁,终是轻轻“哦”一声,善解人意的不问了,拿过桌上的一颗果脯蜜饯来,咬掉一半吃下,把另一半塞到丫丫的小嘴里,看她吧唧吧唧的嚼着,又露出一抹微笑来。
“做傻子有何不好?这样就跑了。小气!”
洪泰帝才想说话,突地喉咙一痒,又侧过身子,倚在床头狠狠咳嗽了几声,喘气好一会儿,才抚着胸口,哼了一声。
傻子看她,歪着头,“那你是傻子吗?”
“甲老板,你说我若真的嫁了赵绵泽,会有多少人讨厌我?”
“怎么不说了?”
“你比我傻。快点,跪下来,给我道歉。”
往常,有赵樽的地方就会有陈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