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摇摆不停的帐顶流苏,夏问秋没有回答。脑子里这才从着急中反应过来,她先前忘了问抱琴,这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何事?”
夏初七揉了揉额头。
三月初二,文华殿拟旨发往北狄,除了就议和的细则商榷改动之外,赵绵泽亲自手书:望聚首,共创盛世之景,止乱,休战,为民生计,盼苍生少坎坷,再无疆场饮血。
看到老孙着急上火的样子,夏初七扬了扬唇,掌心轻柔地抚在小腹上,想到里面足有两月大的小十九是什么样子,心情很不错。
低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东方青玄那时是东宫的詹事丞,当时还笑着说:我告诉她说,你的愿望是可以胜过晋王,比晋王更优秀。她啊,都把晋王当敌人了。
“甲老板你真是神出鬼没?”
但如此想来,她是真的喜爱他,只有他。
弄琴仰起头来,委屈地摇了摇头。
“是啊,神出鬼没。”
梅子低低的说完,夏初七的手心已然攥紧。想到贡妃,夏初七便想到了赵十九在回光返照楼的那些话。可贡妃找她做什么?
她眼开眼,只见甲一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床前。
贡妃生病,她若是不去,未免凉薄。
夏初七瘪了瘪嘴,并未解释,而是看向甲一。
赵绵泽一个字刚出口,原本在门外候着的梅子,挂着不太自然地笑容,交握着一双手慢吞吞地进来了。看了赵绵泽一眼,她低低一咳。
孙正业刚出去,梅子就进来了。
“说是太孙妃腹痛难忍,想请您过去看看。”
赵绵泽身子一僵,眯了眯眼。
“是。奴婢遵命……”
“赵十九,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把我的寿命都给你?十年不够,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够,就三十年,三十年不够,就四十上……我要把你换回来……”
“蠢货!总归也是你留下了蛛丝马迹!”夏问秋焦虑不安地低吼一句,骂咧了几句,想想还是不解气,掀开被子,抬脚踹在弄琴单薄的肩膀上,见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掩面痛哭,这才撑着床沿,气苦不已地咬着牙,面目狰狞地看着她。
“七小姐,你这是铤而走险呀!”
“是,皇太孙他,是,是有去楚茨殿,但好像都是看看七小姐的伤,并未留宿,待一会,就离开了……依奴婢看,皇太孙待她,未必有待太孙妃这般上心。”
而她今日故意这样问,故意提起魏国公的案子,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借口,用来掩盖她为什么会愿意留在东宫的真正原因。赵绵泽不傻,不会相信她会死心塌地,将他的视线转到这个方面来,合情也合理,反而不会让他生疑。当然,可以顺便翻案更好,那样就能对得住表姐了。
知她是怕隔墙有耳,要说的话会被人听去,甲一点点头,并未多言,径直去了。
“太孙妃,又有一封……您的信。”
“我先前也是想躲,想逃,可他们不给我机会呀?我转念又一想啊,怕什么呢?胳膊肘儿拧不过大腿,好歹也得咬他几口肉。再不济,大不了我娘俩下去陪他,也算一家三口团聚了,你说呢?”
在赵绵泽看来,这并非是需要与她交代的事情。随口这么一说,也只是为了尊重之意。结果被她一呛,想到原本她才是他的钦定正妻,稍稍有些尴尬,别开了脸。
北狄关于和议事宜的草拟文书正式从漠北哈拉和林递入大晏京师文华殿。这是几十年的血腥战争以来,两国第一次就和议进行磋商。在这封来往文书里,除了商谈议和的相关事宜,北狄皇帝还表示,待和议条文达成共识,北狄将会派太子哈萨尔和乌仁、乌兰两位公主到访大晏,以表诚意,便为姻亲之盟。
“太孙妃,奴婢不知,到底何事?”
可去了,大抵也没什么好事……
鼻翼里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夏初七莞尔一笑,懒洋洋的摆了摆手,“老孙你无须担心,我都想好了,不会连累你的。”
夏初七微微一怔,明白了。
在东宫,知道她就是为先太子治病那个楚医官的人很多,但是知道她是原本要许给晋王赵樽那个景宜郡主的人却并不多。
夏初七受不住老孙一把年纪了还在抹眼泪儿,眼眶一热,唇角微抿,握在被子里的手,慢慢地攥紧,可脸上仍是带着笑,反过来安抚了他一阵,终是提到了正事。
“不能再等了,那小妖精不除,我夜不安枕。”
“说什么了?”
对此,大晏亦是重视。
在魏国公府还未出事之前,她是夏廷赣的掌上明珠,却诗书礼仪都不辨,就像一块令人厌恶的狗皮膏药,生生地贴上来。他不喜她,厌烦她,但那个时候她的父亲位高权重,又是开国辅臣,就连皇帝都忌他三分,即便他是皇长孙,也不得不给他脸面。
泽秋院正被一阵愁云惨雾笼罩的时候,楚茨殿的人,却像过年一般欢天喜地。
眼睛一阵模糊,她满头是汗地按着绞痛的小腹,眉头狠皱着,突然冷冷一笑。
目光微凉,她道,“没有告诉她,我身子不适吗?”
但亦有人传言,皇太孙从以前的独宠夏氏一女,到如今大肆纳妃的真正原因,只是为了堵住这些王公大臣的嘴,以便接下来顺利纳入前魏国公七女夏楚,毕竟那个女人的身份敏感,他怕这些人出来阻挠,这才先行示好。
“哦,那就好。”
“那个人的殿中……他也没去?”
这楚茨殿的夏七小姐,还未被正式册为皇太子的夫人,却比夫人们更得荣宠,那些下人们,自然也觉得有面子,跟着沾光。一时间,消息传开,不仅东宫人人称羡,就连后宫的皇帝妃嫔们,也是眼红不已。
目前,她需要借他的刀。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睡着。更是从始至终,就没有做噩梦。
“太孙妃,真不找林太医吗?”
“好你个贱婢,胆敢陷害我?”
他只是笑,笑她的傻。
私下里,虽有传言,也无人敢当面对质,更不敢乱嚼舌根。宫娥侍婢们见了她,也只是一句恭恭敬敬的“七小姐”了事。即便听闻她曾与晋王有暧昧,也只能感叹她的命好。晋王没了,却能入了皇太孙的法眼,得此看重,好日子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