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拘了她回来,她可有怨?
崔英达匆匆入内,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她抿唇苦笑,恍然忆及前几年的恩宠,如同一梦。也发现,争那些地位与虚名都是假的,男人的口口才是真的。若是他爱你,粗茶淡饭也是好,若他心不在了,给你再多的体面东西都是惘然。
何承安心里一松,如释重负。
“殿下息怒!”
世道人心,可见一斑。
“秋儿,你知我今日为何这般早来?”
“七小姐未说,想来是那人也没说。”
“是,老奴见识短浅,陛下圣明。”
洪泰帝重重一叹,却是没有责备,只是拿起手上的一本厚厚线装书来。
“好。”赵绵泽靠在椅背上,缓缓眯起眼睛,“如此有劳谢尚书了,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
赵绵泽眉梢一跳,淡淡看着她。
“崔英达啊崔英达,你胆子大了去了!”
这般做派,人人都猜是为了皇帝与贡妃拉线。
“秋儿,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我在想,你的温柔大度呢?你的善解人意呢?你的宽仁娴静呢?怎会这样的不堪一击?”
“秋儿你告诉我,这宫中,除了你,还会想要她的命?”
“明日就到?”
“为何早不来报?”
“告诉卢辉,守好了她,一步也不能放松。”
终于这一次北伐,他卒在了阴山。
“身子可有好些?”
那带信的大内侍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一路往东宫的内院而去。走了一段路,赵绵泽突然停了下来,挥退了跟随的宫女太监,低沉了嗓子。
一个人哭了片刻,见他没有反应,她撑在他膝上,终是抬起通红的泪眼,看着他湿润的眼睛。
可人不死,也是已经死了。
可赵绵泽却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略微在马车前失神片刻,终是一叹,抬起手来,亲自撩开了车帘。
谢长晋顿时跪伏在地,汗流夹背地磕了个头。
二月二十五,东宫文华殿。
“是。”崔英达垂下眼皮儿,一脑门的冷汗,“陛下,早些歇了吧,明日那位就要回来,奴才这就去安排。”
“这本书里有一桩前朝太宗秘闻,说的就是外戚干政,皇权旁落的事情,那妇人也曾为皇帝所不喜……崔英达,朕来问我,朕还有几年好活?这天下,能落到夏廷德那种人手里吗?今日不得宠,可夏氏女有心机,不代表她来日就不能得宠。尤其绵泽对夏氏,除了口口,还有恩义啊。”
相对于民间的猜忌,朝中的动向更是风波迭起。
从登州出发返京的何承安一行人,因夏七小姐遭到不明身份之人刺杀,身受重伤,一路上停停走走,比陈大牛的行程慢了许多。
“回太孙妃话,奴婢看见,皇太孙往这边来了。”
“有没有,我自会查实。”赵绵泽突然出声,唇角撇了撇,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浅笑。
柔仪殿。
锦上添花到处有。
值夜的宫人立在阁门两侧,垂手颔头。默不作声。
“竟有此事?”
贡妃脸上挂着泪,满脸惊愕。
“奴才不辛苦,是殿下宽仁,奴才差事办砸了,殿下不仅不罚,还……”
她一动不动,跪在地上,泪水顺着俏脸往下滴。
天气闷沉,即无风雨也无晴。
夏廷德眼下的势力,如日中天,不仅因为他是皇太孙的老丈人,而且他还是皇太任能坐上这把椅子的大功臣。在夺储之事上,他没少出力,可谓劳苦功高,这一次在阴山断了双腿,他在府中休养,皇太孙不仅亲自前去看望,还多次派人抚慰。那言行中的看重之意,人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即便“海盗”招了此事,谁敢去触他的逆麟?得罪魏国公,不就等于得罪皇太孙?
他的声音不大,人也生着病,略显虚弱。可老虎病了,余威仍在,听得崔英达脊背一凉,赶紧跪了下去,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卯时,京师城门,一阵尘土飞扬。
“哦?”
自她北去,他筹谋了这般久,想念了这么久,天涯望断,她终是归来。可明明这样近了,他却突然没了勇气。心底死死压抑的慌乱,并非他熟悉的感觉。他从不畏惧什么,也从未有过这般大的压力,甚至有种想转身离开的念头,不敢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