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多谢侯爷了。”
“哼!不管为了什么,都与你我无关。”曹千户冷笑一声,挑高了眉梢,瞥向斗笠男,“我们只须记牢一点,她若活着回去,你我……都得死。”
驿站北屋。
“哎哟喂,挤到老娘了,老娘的胸啊……再挤,再挤把胸挤没了,老娘要你们赔……”
夏初七眉心微微一跳,心脏略略下。
像这样的夜晚,在赵如娜的印象中,极少。从她到奉集堡开始,他只要回来与她待在一处,几乎就没有安分的时候,每一个晚上都不知餍足地缠着与她亲热。而在这晚之前,唯一有过的一次,是他接到十九叔殁于阴山的消息。
“你儿子在哪儿?”陈大牛又问。
“非礼啊,大家伙儿快来看,官爷非礼良家妇女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官爷非礼人了……”
瞥见他同情的目光,夏初七突地笑了。
不待他说完,那麻脸妇人就打滚撒泼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紧紧拽着周顺的裤腿,就像没有看见周顺红着脸拽着裤头的难堪样子,一个人哭天抹泪,简直像是受了活天的冤枉。
“大牛哥,我顽笑而已,你还真急眼了?”夏初七还是笑。
陈大牛眉头一跳,嘴张了张,又紧紧抿住了。
“也好久没有喝过酒。”
“应该是那匹马……曹千户,依卑职看,定安侯也是认出了她。不然,他怎会轻易允诺给一个刁妇赔偿?”
“奶妈,看你的了。”
但他却可以义无反顾地跟着她,保护她,寸步不离。到底是因了他对赵樽的承诺,或者说他对赵樽的恩义回馈,还是他本身真的如他所说……无路可走?
“呜……侯爷,民妇的夫君死得早,一泡屎一泡尿地拉扯大了儿子,吃苦受难,多不容易……呜,如今在你侯爷的地头上,竟是被男人狎戏了,还被你手底下的军爷非礼了……呜,民妇早就听说侯爷是个好人,怎的任由兵卒冒犯都不管?”
“怕什么?”甲一坐在她的身边。
“吁!这定安侯果然亲近百姓……”
“我记得上一次喝酒,还是与他在一块儿。这一转眼,他竟是离开这样久了……”
这天晚上,他都没有碰她。
陈大牛不知他在唱哪一出,只好附合。
陈大牛紧紧抿着唇,看着她,没有出声。她也不管他如何想,只一个笑了笑,入喉的酒,都化成了相思的痒。酒是米酒,并不烈,但一入喉咙,却像灼烧了她一般,忍不住就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笑。
“果真?”
夏初七唇角一直是轻扬着的,声音也轻软,就像说的不是“命”,只是一个不值钱的物件儿,瞧得郑二宝心里抖了抖,没有说出话来。甲一却抿了抿唇,犹自接了口。
“那不妥。”夏初七眉梢一挑。
夏初七淡淡一笑,偏过头来,给了他一个褒赞的眼神,压低嗓子道,“定安侯这次回京,朝廷得擢升他吧?往后,他是长公主驸马,手握兵权……这样的人物,我不把这个立功的机会给他,岂不可惜?”
“侯爷看着办?”
注视着远去的队伍,在拥挤的人群中,两个戴着斗笠、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个人压低帽檐,迅速转入了街口的一个巷角,一个人继续跟上了队伍。
外面的天再阴暗,客堂里却灯火大亮。
前些日子为了躲避朝廷的搜寻,大鸟身上那一套原本工艺精湛的马鞍行头都被她丢掉了,身上脏得不行。这般为他洗刷着,看他舒服地打着响鼻,似是精神了不少,她也很舒服。
一个字说完,夏初七轻笑一声,看着酒杯,垂下眸子。
“你其实可以选择别的路,现在还来得及。”
他的身边,麻脸妇人与黑脸汉子亦步亦趋。
跛脚少年没有骑马,他极为爱惜地整理了一下大黑马身上架着的一只鸟笼,又疼爱地摸了摸它的马脸,一瘸一拐地随在了陈大牛的身后。
陈大牛摊了摊手,态度极是友善。
“没什么不妥的!”跛脚少年打断了他的话,唇角上扬,“他得到了我在辽东的消息,那些恨不得我死的人,自然也会晓得。他们岂能让我如愿回京?接下来,动刀动枪的事,我不爱干,交给定安侯多省心。而且,有菁华郡主在……也能多一个有力的证人。”
“郡主是一个好姑娘,大牛哥,你要好好珍惜。缘分这东西很奇怪,有一日的时候,就得过好一日。不要学我,笑时不会好好笑,哭时也不知怎样哭。每一处都热,唯独心里凉。”
可只觉此事怪异的百姓们,还在议论纷纷。
听他这般说,夏初七扬了扬唇,觉得身上暖乎乎的,极是舒服,唇角的笑容扩得更大了,“那……侯爷您准备怎样安置我?”
轻“嗯”一声,她重重点头,“想啊!”
知他的反常,她也没有再问。
今日是洪泰二十七年的二月初十。
“慢点吃,吃完还有……”
接踵摩肩的人群里,挤得水泄不通。黑脸汉子蹙了蹙眉头,望了一眼旁边的跛脚少年,一皱眉头就把他扯到了边儿上,绷紧的面孔,看上去极是凝重。
“那……也好。”跛脚少年微微一笑,眼眶有些热。
“不行!非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