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一低垂着头,手心攥紧,唇色发白,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辩解,只“扑通”一声跪下,沉声道。
时人讲究气节,有脾气的自然不会那么做。
那人语气哽咽,“回国公爷,不是兄弟们不争气,而是兀良罕来势汹汹,在南坡有上万人之众。还有,就在一刻钟前,南坡的守军,突然纷纷身子不适……”
“明知他故意激你,就为了不让陈景出战,为何还偏偏要往他圈套里钻?”
只见“呼啦”一声,丙一拽住棋杆,飞身而上,腿脚在空中横扫一脚,将追来的钟飞踢了下去,然后整个人像一只灵敏的野猴子,嗖嗖几下攀上棋杆,飞快地拽下“魏”字帅旗,那姿态矫健,宛若游龙,只等旗幡在手,他才回头露齿一笑。
赵樽衣角在冷风中猎猎飘飞,神色却平静得无波无浪。
“一派胡言!你兀良罕先前在古北口抢了我军粮草,本就有劫取之意,后被老夫夺回,一直心有不甘,如今假意向老夫示好,送上妹妹来,就为了拖延时间,好让老夫与殿下掉以轻心,从而攻击我军囤!狼子之心,实在可恨之极!”
夏衍草包脑袋,顿时得意了,“算你有自知之明,那你认输……托娅归我!”
“夏廷德!”
“殿下,人人都说你输我,青玄要不要为殿下挽回声誉?”
赵樽眼梢上挑,黑眸微微阖起,像一只护犊子的苍鹰。
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不仅没有去追那群人,反倒是掠向了甲一的反方向,往驻军营帐极快的奔了过去。
“是,属下遵命。”
“我才没什么不放心的,就算丙一输了,又不是我要嫁给夏衍。就怕晋王殿下您不放心,托娅那么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儿,被野猪给拱了。”
“殿下性子变化真大,当年铁面无私的晋王,英雄不再,怎生变得儿女情长了?”
“小爷陪你比划比划。”
赵樽疼惜地看她,目光满是关切,“你且放心,这里无事。”
夏廷德狠狠呵斥着,指着巴彦的手一直发颤。
“无意储位?”东方青玄轻轻一笑,略略偏头靠近于他,声音压得极低,说得也有些暧昧,“殿下,当日在清岗你也曾说过此话,惟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那时,青玄信。如今,青玄却是不信。”
“若事事皆被你知,本王岂不受制于你?”
“什么?”夏廷德倒抽了一口凉气,怒视来人,“岂有此理!一群饭桶,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五六千人守个粮囤都守不好,竟然就这般让人无声无息地摸了进去?”
“小可晋王麾下无名小卒也是。名字爹娘忘取了,蒙殿下恩宠,赐名为丙一,还请兄台手下留情。”
“今日之辱,本王必将十倍偿还!”
说起那些金银财宝,赵樽就想到夏初七。
“殿下,快劫住他们,他们绑了阿七……”
“即便事事都不为我知,殿下就不会受制于我吗?”
“靠,说谁呢?”
赵樽眼波流传,面色却极是淡然:“我家阿七会以为我没出息。别说阴山没有藏宝,就算有,找出来那也是她的。若是我还要分你一半,她定然要与我拼命。”
“何事如此慌张?”
很明显的调虎离山!
巴彦动着嘴巴,无力辩白,还不等说出个结果,只见又有人从大帐方向飞奔来报。
巴彦一脸无辜,鞠躬诚意道:“国公爷,巴彦实在不知内情。此次奉父汗之命带妹妹托娅来阴山,随众统共不过千余人,哪里来的上万人攻击阴山军囤?”
“信与不信,与本王无关,我们……”赵樽终是回过头来看他,锐利的视线带着狼一样森冷的光芒,停顿片刻,才漫不经心的补充两字,“熟吗?”
这样的情况,不免让人产生了诸多猜测。
“对面何人,报上名来。”
“时疫?时疫!”
阴山大营的校场上。
东方青玄低低一笑,见赵樽冷着脸,再次不搭理自己,也不以为意,只妖眼生波地看他一眼,又低低道:“殿下手底下藏龙卧虎,青玄这些年也算花了不少心力,竟不知这些人的来头。”
“好。请!”
“心在胸中,谁能断定我心叵测?”
这理论让丙一有些哭笑不得,他抱剑于胸,缓缓道:“小可绝无此意,只是小可学艺不清,不会使枪,只会用剑。兄台不必介怀,小可不在意,来吧,大冬天的,我两个也别让众位大人等久了。”
魏国公麾下的将士,有许多人都怒了,在有心人的提醒挑唆之下,矛头纷纷指向了赵樽,原本有一部分支持赵樽,要与他在万人书上签字画押,要求朝廷改立储君的人,都纷纷有一种受了他欺骗的心理,恨不得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反观赵樽的北伐军,却没有事情,更没有人染上时疫。
钟飞大惊,飞身追去。
这话含义颇深,众人的目光纷纷望向赵樽,还有他身边未有动静的陈景。夏初七心里微沉,也转过头去,看向赵樽冷硬得铁一般的侧面,心下觉得夏廷德这厮激将用得真好,真是挺刁钻,依赵樽的性子,实在太容易掉入他的“陷阱”。
可与他深邃的黑眸对视一眼,又忍不住自顾自笑了。
“阿七……”
“什么?冲击大营?”
“属下在。”
整个北伐军大营已然找遍,整个阴山都翻了个遍。然而,若不是今晚上这般的乱,或许还能找出一些头绪来,可这会子,阴山已经乱成一窝蜂,雪地上横七竖八交错的都是脚印。夏廷德的二十万大军,就像潮涌似的四处蹿动,阵脚大乱,兀良罕的人又都蜂拥而上,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人。
“爹!”
“也好,你早些歇着。”
“自古真正厉害的人,都不漏底。”
“盛名累人啊,铁鹞子这次栽跟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