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无法料得那般准确,不敢肯定这些人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哗变。
“啊……痛,很痛!不要啊,不要扎了……”
何承安了解赵绵泽的心思,对她态度由始至终都带着讨好的笑,“明人不说暗话,七小姐,奴才这次来漠北,是受了皇太孙殿下所托,给您捎一件东西。”
甲一唇角扬了扬,大概明白她的意思,贴近她的身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夏初七看着他们吼得厉害,唇角翘得更高,再一次,她高举起火把来,红红的火光把她的脸照得粉|嫩清隽了不少,轮廓精致,极是好看。
“哗”一声,下面议论纷纷。
夏初七冷笑一声,加重了声音,“看来大家都是支持晋王殿下嘛,我看如今右边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为了公平起见,限时一炷香的工夫,开始清点人数。”
甲一说,“晋王率部北征,心系社稷,全力苦战一年有余,收复永宁、大宁、开平、辽东、锡林郭勒全域,驱逐北狄于漠北高原。”
舞着火把喊“滚水来了”,效果极好。
夏初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众起身,侧面对着他的脸,似笑非笑的撩了撩唇,不回避,也不主动上前招呼。
慢慢的,有人开始往右边移动。
“你到底有何居心?何公公,你怎的不说话?”
“沈将军这般说我,实在抬举。但就事论事,你凭什么说晋王殿下不管大营里的人了?他去阴山,不是亲自去押运粮草吗?要是不管,他何必趟这浑水,走那么远的路?”
不曾想,夏初七不理他,又问甲一,“你信吗?”
无论如何,这份圣旨内容都不能让何承安出去宣读。外面的校场上约十万人,他们与她的思维可不一样,她看来无所谓的东西,他们却都与何承安有着一致的神圣感。而且中立者居多,圣上旨意一宣读,那形势将不可逆转。
“钦差大人到!”
她回头坐下,笑问,“何公公还有事?”
夏初七又转回头,指着圣旨问何承安:“何公公,麻烦您再说一遍这个是什么?”
冷风中,火把熏得人鼻子发痒,反晋派开始不耐烦了。
“实话告诉你们好了,这些银子是晋王殿下让我先行拿回来安慰弟兄们的。”
何承安怔一下,赶紧颔首,“不敢。”说到此,他又从身边小太监手上拿过来一个黄绸包裹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卷帛书,待把黄绸翻开一看,里头竟然是一份金澄澄的黄帛圣旨。
夏初七不恼,笑着转头,“我说得对不对,何公公?”
捧着脑袋,她正在考虑要怎么办,帐帘外就传来一道声响。这个是赵樽的主帐,有内外之分,按规矩,甲一总是守在外面,可今日的事让她受了惊,下意识问出口。
从刚好分排出来的列队中间拍马过来,何承安随行的人数不多,但他气势却是不小,高举着一柄镶金嵌玉的宝剑,尖着嗓子高声呐喊。
“就凭这个——”
“咳咳!”
夏初七笑着抬起左手,将手腕上的“锁爱”护腕转了转,右手一捻,居然从里面拔出一根极细的精铁钢针来,在何承安的面前晃了晃,捻着针尾,仔细地扎入他的脖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以色侍人的男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话?”
“放心,我不怎样。但是你千万不要喊叫,若不然,我虽不怎样,可不敢保证我这个勇猛的侍卫会怎样喽?”见何承安额头冒汗,她低低笑了起来,“何公公,我只想要你配合我,等一下,我会出去宣读这份圣旨,你只需站在边上为我作证便是。”
“诸位,静一静,我有话说。”
人在身体紧张的时候,疼痛感尤甚。感觉到钢体入肉,何承安忍受不住地惊叫一声,在她的斜视下,又放低了嗓子,“你,你要做什么?七小姐,你可知胁持钦差,假传圣旨,那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夏初七噎了一下,奇怪的看了他片刻,嘴角翘起,笑容美好如春,但表情却是苦酸繁杂,比先前丰富了不少,捏针的手指也就着针尾慢慢地旋转而入。
说了半天,看她容颜自在,丝毫不以为意,何承安微微一惊,点了点头,笑道:“说完了,七小姐以为奴才的话,中不中听?”
但此时,她已经不得不佩服赵十九这头腹黑的老狐狸。
何承安所带圣旨中的内容告诉她,这是一份由文华殿赵绵泽手拟的旨意,大意是指晋王通敌,要拿回京师候审。不过,在如今北伐战争的紧张关头,洪泰帝若是一个聪明的人,绝计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轻“啊”一声,夏初七转头严肃地问甲一,“甲老板,你可听懂了?”
一炷香很快,仿若玩点兵游戏一般,人群从哄乱不堪慢慢趋于平静。
见他不应,她喊甲一,“放开他。”
夏初七眼看清点得差不多了,笑容不变,唇角弯起:“免得到时候误……”
一念至此,她不怒反笑。
“夏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承安一愣,随即道:“陛下的圣旨。”
拖长了嗓子,她邪恶地一笑。
夏初七啐一口,翘着唇看向面色煞白的何承安,“左右都是一个反字,这通敌的圣旨都拟好了,我们若是不遂了皇太孙的意,岂不是欺君吗?”
点将台下的众位将士,不要说普通兵卒,便是好多参将副将们也没有一次性见过这样多的金银珠宝堆在面前。听她这样一讲,场下顿时安静下来,都想听她的后续。一时无言,只有火把的光线卷着夜色,烟雾熏出一股子浓重的阴霾,让人心里凉飕飕生出诡异。
随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声音响过,很快,校场上的保晋派开始有了动作,他们纷纷往校场的左边移去,并且排列得极是整齐。
“老子以色侍人?”
果然,何承安在事情没有办妥前,不好直接针对赵樽,看明白甲一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咂了咂嘴,甩袖一哼,也就不理会他了。可等他回头,面色一转,又笑成了一尊弥勒佛,向夏初七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样子极是谦恭。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钱吗?”
遇到甲一这样的死心眼,是个正常人都能气疯。
夏初七冷笑。
可除此之外,再无人动作。
“我不守妇道在先?”夏初七脸都绿了,想到夏楚曾经受过的活罪,她笑容一敛,压低了嗓子,凉凉道:“何公公,你如今还是不要为你家主子担心了,应当多担心一下你自己。”
夏初七扫了一眼校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难得绷住了脸,声音却仍是带着笑意,“很简单,相信晋王殿下的,一会儿由我清点金银,大家平分。要投奔魏国公的,营房大门开着,请便,不送。中立的……”
何承安看着她的笑,吓得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