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弯弓的人,正是从坡上缓缓骑马下来的乌仁潇潇。
李邈仍是静静的,面色有些古怪。
另一个说有她就没有你,有她在沙漠永远不会多看你一眼,杀了她。
她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让乌仁潇潇“啊”的轻呼一声,奇怪了,“这不对啊,你让我的人在灶房里等着不是为了逮她吗?李娇若派人来下药,那我直接抓住她的把柄,不就可以了吗?”
瞥着她苍白的脸,夏初七叹了一口气,又善良了一次,“行,谁让咱俩是表亲呢?这样好了,你给我打个欠条,就说自愿给楚七封口费黄金二百两。”
杀了她,杀了她!
“李娇,你确定要这样做?”
“表妹,暂时只有这些了。”
不知是箭支伤及肺腑,还是气极攻心,李娇半伏在地上,又哭又笑,伤口的鲜血染红了她华贵的衣裳,而她面上的狰狞扭曲之色未退,样子更是形同厉鬼,她愤恨的手指抬起,指着夏初七,却对李邈说。
如果可能,她恨不得吃她的肉,啃她的骨头。
她唤的是她身边的小丫头。
再然后,她就像一个受了欺骗的孩子,眼泪叭嗒叭嗒的掉下来,狠戾地看着面色比她还要白的李邈,语气里满是凄苦的质问。
可夏初七挑了挑眉,半分情面也不给她。
“不!”李娇打断她,纠正,“对李娇不利的事。”
她走入里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帐幔,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邈,目光里猩红一片,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悬崖上。
“她要明日一早走,姐,你先走吧,你若再待下去,哈萨尔就醒了,来不及了……”李娇双手拽着李邈的胳膊,目光里充满了请求。
李邈眼睛里灰败一片,似是无力说话。
“好,那你杀了我好了。杀了我啊!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我三年前捅了你一刀,还把你推下悬崖,恨我霸占了属于你的位置,待在哈萨尔身边三年,恨我现在是他的女人,而你不是,哈哈哈……”
和一个“机器人”讲道理是一件很苦闷的理,俨然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夏初七索性闭上了嘴巴。
李娇已然没有了与她斗嘴的力气,她很清楚,如今大势已去,争辩已无任何意义。她痴痴地望着哈萨尔,想知道他到底会怎样处置她。可他似乎根本就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更没有看见她受伤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他只是固执而贪婪的看着李邈,内疚的,歉意的,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任由侍卫扶着走过去,像一只漠北高原上求偶不成的苍鹰,声音低沉而沙哑。
乌仁潇潇的人在灶房守得极严,李娇的婢女去了两次都没有机会下手,直到眼睁睁看着阿纳日端了汤药进入李邈休息的房间,云香才不得不跑回去告诉李娇。
“如今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更让她难受的是,她为什么要把那些事说给夏楚听,让她来要挟自己?为什么她要把鸳鸯玉佩交给夏楚,让她转交给哈萨尔,那不是明摆着要与他再续前缘吗?她不能允许别人夺去她现有的一切。
“写还是不写?我告诉你,哈萨尔先前已经醒过一次,你见到了。再拖下去,他分分钟都有可能彻底苏醒过来。如今李邈就在这阿巴嘎城里,只要他醒过来了,不就看见李邈了吗?娇夫人,到时候即便我想成全你,只怕也回天乏术了。”
李邈仍端坐在马上,回头看她,目光极淡。
“你当真放过我?”
“好,我写。”
李娇对上她一双仿若洞悉人心的眼,心里颤了一下,“姐,对不住。我知道,你如今身子还虚弱,天气又这般差,我不该这般狠心赶你走。但你本事大,你会武功,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再待下去,我都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对,天才。”
只要她不在了,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秘密。只要她不在了,也永远没有人再与她争男人。原就不平静的心脏跳得更欢了,她一双原本美丽的眼,被妒火和恐惧烧成了赤红。
一句“姐,你好狠的心”把夏初七雷了个外焦里嫩。要不是这人脑子有问题,就是她的三观有问题。
“邈儿……”
甲一板正的回答,“殿下交代,我只能盯着你。”
“你来做什么?”
“哎,我这人还是心地太善良了,对不对?”
夏初七瘪了瘪嘴,看向甲一,“发誓好像有点厉害?”
李娇表情很难看,但有把柄在夏初七手里,她不得不低头,说软话,“表妹,你就算如今逼死我,我也拿不出啊。”
“李娇,你如此愚蠢,知道是怎样活到现在的吗?”
她甜甜一笑,朝李邈摇了摇头,姐妹情长的挽住她的胳膊,笑着说:“姐,你这一走,也许我们此生再无见面的机会,就让当妹妹的送你一程,你我姐妹二人也说说话。”
哈萨尔声音越来越急,重重低头,他额头抵着她的,然后甩开来前来扶持的侍卫,艰难的将她抱起来,一步一步走近夏初七。可还未走近,终是体力不支,单膝跪在了地上,语气几近绝望。
夏初七坐下来,长叹一声。
云香被她的样子吓住,惶恐的点了点头。
“姐。”
李邈没有拒绝。
见她如此不讲信用,李娇气得身子一颤,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漂亮的妆容都压不下去。
夏初七慢慢走近,扶起他,笑得极是灿烂。
哈萨尔惊呼一声。
乌仁潇潇俏脸一黑,见她说得坦然,翻了个白眼。
她痛恨,当初为什么她没死?
“灶上谁在负责给那位昏迷的客人熬药?”
李娇凉凉一笑,把牙一咬。
李娇趴在地上,白着脸,愤恨地瞪向夏初七,眼中全是怨恨。夏初七瘪瘪嘴,摊了摊手,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