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瘪了瘪嘴巴,突然从他古怪的表情上察觉出了一点旁的情绪来。李邈身着男装,她自己虽然也是男装,可甲一却晓得她是一个女人,他该不会以为她……
“哦”一声,夏初七恍然大悟了。
“小公爷,那两个舞伎,可怎办?”
她撞了一下李邈的肩膀,脸上带着笑,是为安慰李邈。
可茫茫原野上,没有人回答,只有风雪的呼啸声。
赵樽没有回答,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口,“我想,我表姐此时的心境与我先前是一样的。哈萨尔若是有事,我表姐她一生都不得安生。可如果是因为我不出手相救,让我表姐一生难安,那我也会一生难安。”
“不要担心。”赵樽声音沉下,在风声的呜咽里,捧起了她的脸来,低低将一个吻压在她额上,说,“爷联络了元佑和大牛。这一趟阴山之行,必将扭转局面。”
“我的那个他。”
既然如此之痛,何不放彼此一条生路。
“阿七,爷不是顾及哈萨尔是北狄人,更不因他是对手,只是此去阿巴嘎实在不便,北狄的地方,也不安全。”
“他是……”李邈情绪极是挣扎,端起水盅喝了一口,润了润嘴皮,才慢慢地说出了一个惊死她的名字,“哈萨尔。”
天儿都黑了,他应当走不远。
她大声喊着,吃了不少灌入嘴里的冷风。甲一默默地跟在她的身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直到生气地看着他低吼,“喂,甲老板,你嗓门大,不能跟着我一起喊啊?”
“阿七若有心,不如把爷欠你的银子都免了?”
夏初七原就冷透的心,越发往下沉。
“自然有,雪狼。”甲一回答得很严肃。
“赏你了。”
她慎重地把玉佩放入怀里,贴身藏好,紧紧给了李邈一个拥抱,“表姐,那个妹妹你就不要惦记了。你还有我,相信我,总有一日,我们会为夏李两家,平冤昭雪,大仇得报。”
恨字有颗心,有心才有恨。
夏初七乐了,挽住了他的手臂。
这句话一天说无数次,他就不累吗?
“阿七,我知道他是大晏的敌人。”李邈声音低沉,目光冷寂得像是藏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一字一句,全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伤感,“若不是实在没法子,我也不好向你开口。他在山海关治了这样久,一直没有起色,如今天寒地冻,送往哈拉和林的途中,困在了离这里约摸八十里左右的阿巴嘎。我差人前去探营时,听说,他似是……似是不行了。”
一开始,她虽然担心,却知道赵十九是一个做事极有分寸的男人,而且他还带上了陈景,他俩在一起,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想到种种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她觉得心脏都快被风雨给冻住了。
“看这是什么?阿七的礼物,一件足可用一生。”
她问得极是“血腥”。尸体和吃联系在一起,让周围的三个男人几乎同时抽了抽唇角,不过却都没有就尸体问题发表意见。只有赵樽问了一下她为什么在这里,然后解释说:“这是雪原上的紫貂,毛皮最是名贵,穿身上暖和。”
“信呢?”
“早知如此,当初在卢龙塞,老子就该宰了那李娇小贱人,为你报仇。”她是个口无遮拦的,恨恨的说话里,一双大眼睛里,眸光极为冷厉,“还有啊表姐,明明就是他对不住你,何不让他就这样死了?何苦要救?”
“这般说来,是死人又活了?还是活人要死了?”
“此话何解?”夏初七不懂了。
思考了一下,元佑缓缓拉开唇角,颓然了许久的情绪突然烟消云散。笑眯眯将信函在火上点燃烧掉,他低低吩咐杨宏光说:“明日卯时点兵,准备拿下山海关。”
“他若能听见,已然应了,喊了也白喊。”
“……”
“赵十九,你快说话,你在哪儿啊?”
李邈微微沉吟一会,从怀里掏出一块清澈通透的玉佩来。不对,是半块玉佩,鸳鸯玉佩,与夏初七曾经从哈萨尔那里见过的玉佩显然是一样的。
东方青玄?
“不行,我得亲自去找。”
“要走你走。”
他低低咕哝出声,那舞伎一听,娇声问,“小公爷,您在说什么?”
两个舞伎见他生得好看,早有了心动之意。喜欢得紧。加之他本身尊贵的身份,不若平常人,若是讨了他的欢心,往后的日子,哪里还少得了荣华富贵?她们自然侍候得殷勤,卖力的讨好。元佑也不阻止,乐得享受,可在两个舞伎十八般武艺的侍弄下,他不好容易生起点情动的念头,脑子里莫名又想到了夏初七说过的那些话来。
“我……对不住。”李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飞快缩回手,可目光里的恳切未退,那样子,就像是恨不得跪下来求她了。夏初七看了她一眼,无奈的一叹。
想到那个老冤家,元佑轻轻嗤笑一声,“这不很正常?山海关这样热闹,东方大都督要是没动静,那才奇怪。等着吧,好戏很快就要开锣了。”
夏初七“呃”一声,眼睛都绿了,“那他怎肯信我,不得宰了我呀?”
她被赵樽半搂半拥着,在半尺厚的积雪里跋涉,也不觉得冷,只一路走,一路兴高采烈的聊天,“虽然你送我一堆尸体,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不会做衣裳,这尸体还是尸体,就算变成了皮,也变不成衣服。”
“他是谁?表姐。”
李邈没有说话,只把半块玉佩紧紧的握在手中。她想起了穹窿山阳光下那个英俊的少年。他眉眼笑容还栩栩如生的在眼前,半环着她教她挽弓时的呼吸声还在耳边。可如今他在那头,她在这头,隔着几十里路,但除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往,什么也没有留下。
“阿七,这次他是……真的要死了。”口口似是想要极力表情得淡然,可她幽幽出口的声音,带了一些淡淡的哽咽,仍是没有逃过夏初七的耳朵。
夏初七知道,她要的也只是平安喜乐而已。
大晚上冒雪出去,就是打猎?
“我的主子爷啊,不会被狼叼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