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伤害郡主。”
“好嘞，加油嘞！”
“何承安，本宫要你亲自去一趟漠北。”
去年的松子坡，他救了她。
“什么？”赵绵泽装傻。
赵绵泽撑着额头默了默，像是考虑了许久，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绣工精巧、颜色却极为陈旧的香囊来，摊在手里摩挲了片刻，脑子慢慢浮现起一张浅笑的面孔来。
自从太子赵柘过世之后，她就一直住在那里了。
漠北锡林郭勒草原上，一连好几天的大雪之后，今日天儿总算放晴了。正午的阳光照射在茫茫积雪上，极为刺眼。金卫军一大群人在黑皮大哥粗声粗气的小调儿声里，正在离大军驻营里约摸几里地的雪地上挖着陷阱。
“叩叩叩……”
“绵泽？”
冬天的太阳最是惹人喜欢，可雪化时寒冷且不说，北狄人的耐寒能力明显比大晏人强，往常在这样的时候，哈萨尔必定会派兵来骚扰。可这一连几日天晴，他却没有什么动静儿，情形极是罕见。赵樽最近一直在派斥候摸清哈萨尔的主力位置，也不会贸然出击，形势一时胶着起来。
“哦。”绿儿重重点头，却完全一头雾水。
赵如娜手里捧着一件冬衣，像是冻得狠了，面色和嘴皮都有些发白。可外间风寒，她却一直等到兰子安背影离去，才施施然入了屋，反手关上房门，将为赵绵泽做的冬衣放在了他的面前，自始至终只盯着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兰子安愣了一瞬，赶紧低头拱手请安。
“菁华感谢哥哥的成全。”
“是，菁华不懂。可哥哥你将来会是大晏皇帝，十九叔他只是藩王，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他又如何会不放过你？且依我看，十九叔他无意于皇位，哥哥你又何必？”
“哥……”
他淡淡看她一眼，揽她过来，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究竟是何时爱她那样深的？她怎会毫不知情？
她原本以为她是恨他的。当然，实际上，她也是恨他的。披麻戴孝出嫁，三跪九叩他的亡妻，放眼天下，再没有比这更羞辱的亲事了。那时候，她即看不起他，却又不得不佩服他。他能够为了亡妻做到如此，那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侧夫人……”绿儿拉住她，“我陪你，你一个人不安全。”
赵如娜微微一惊，“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楚儿……楚儿……为了你……我准备了一年，是时候了……”他双臂加劲，紧紧抱住她，拿自己的脸在她的脸上轻轻蹭着，像一只想要讨好主人的小狗，嘴里说出来的话全是爱意，一声声呼唤震撼着夏问秋的心。
夏初七笑着在雪地上转着圈，时不时瞄向一望无垠的雪原。突然，她双眉一锁，发现了远处一抹疾驰而过的牧民影子。这里离大晏军驻扎的营地就五里左右，虽然赵樽从来没有阻碍过牧民的正常生活，但漠北境内的牧民们忌惮“冷面阎王”的名号，早就避得远远的了，附近一般很少看见有牧民活动。
有她欢喜，无她不全。
“哥！”赵如娜终于出声打断了他，还是没有坐下，只是看着他，目光里露出一抹敏锐的光芒，声音却极为平静，“我都听见了。”
这一番闹腾有些久，比平素他敷衍了事时美了许多，可夏问秋身子美了，心却恨到了极点。事毕，他沉睡在她的身边，手紧紧不放。她却慢慢地爬了起来，仔细看了一眼他灯火下恍恍惚惚的俊朗面孔，轻轻抚了抚他蹙着的眉，冷笑一下，起身出了泽秋院，往东宫后院里最偏僻的一隅走了过去。
他抱紧了她，心跳剧烈。
如果可以，她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
“快睡，今晚应当无事。”
赵樽只含糊地回答她，东方青玄受伤了，他们应当不会再来了。虽然他没有说得太清楚，似乎还有点避而不谈的意思，可夏初七心里的疑惑却是解开了不少。
“菁华？”赵绵泽有些尴尬，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默了片刻，才试探着笑问，“你可是知道皇爷爷要把高句国公主许给定安侯为正妻，找哥哥算账来了？”
从一年前建宁城那次刺杀之后，那伙要她性命的黑衣蒙面人再没有出现过。一来她每日在营中，他们估计也没有什么机会。二来嘛，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最为主要的原因。
“你要杀侯爷。”
是，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可她就是觉得，不太寻常。
赵如娜唔一声，咽了咽唾沫，声音有些沙哑，“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愿意要你们任何人的性命，我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你好好的，十九叔也好好的，哥哥，一个妇人而已，再往后，你要多少没有？何必为了一个，损及亲情？”
“没事儿。”夏初七摇了摇头，一张小脸儿尖尖的，带着笑意，语气却极为严肃，“你们都已经不让我做活了，我哪里敢再偷工？”
“大当家的在吗？”赵如娜微微一笑。
帐外寒风呼呼的吹，夏初七从半睡半醒中惊醒过来。
“哥，你不必解释了！”赵如娜淡淡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小关照她的哥哥，心潮起伏，情绪极是微妙。还是那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脸上的关切不假，可看上去却有些陌生。一晃这些年，时光改变了她，也改变了她的哥哥。一双黑油油的眼眸盯了赵绵泽片刻，赵如娜突然推开赵绵泽的手，在他的身前“扑通”跪下，抬起头来，冷冷地道。
“赵樽，这几日，我心里老不踏实。”
赵绵泽微微一愣，随即释然一笑，双手握紧了茶盏。
“你在马车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她前脚一走，寝殿门口就有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虽然赵如娜只是定安侯府的侧夫人，但这一年多来，她尽心伺候公婆，除了与嫂子偶有嫌隙之外，与旁人都处得极好，加上陈大牛不在府里，那些侍妾全是摆设，没有任何人敢为难她，更不可能短了她的吃穿用度，何须去丹凤街买什么胭脂水粉？
就算哥哥放过她，她也不知道往后还有何颜面去见他。
“二虎子，借用一下纸笔，我给大当家留一封书信，待她从苏州府回来，你务必转交给她。”
“殿下，您与菁华郡主素来亲厚，郡主过来找您也少有通传。这一次你把奴才遣开了，奴才也不晓得有什么事，就，就没有阻止……”
为了避免被哥哥怀疑，她选择了撒谎。而世上最容易骗过人的谎言，就是一半真一半假。她说陈大牛该死是假，说关心十九叔是真。很显然，哥哥相信了她。
“属下已经派人追去了。”焦玉拱手，低垂着眼皮，“如今情况还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