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夏初七还在辎重营时,丁字旗的十个人相处的都极为愉快。他们明知道是她晚上敲锅才被夏常穿了小鞋,押送乌仁潇潇去益都,可谁也没有告发她,平时营里的脏活累活,也都不让她做,对她算是不错的。尤其是小布,夏初七与他相处了一个多月,感情尤其好一些。说来小布还是一个孩子,谎报了年龄,其实还不满十四岁。
元祐喊了一声,见她看过来,唇角微弯一下,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哑。两个人相处了两个多月,整天在一起,在这就要奔赴卢龙的时候,一些莫名的情绪好像突然间就跳了出来,来势汹汹,他始料未及,却不吐不快。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还是说了。
自从上回炸掉了北狄大营的粮草之后,老孟和黑皮就没有再回夏常的辎重营去。这两个人都是十年以上的老兵了,有胆有量,还随夏初七闯入敌营,完成了任务,赵樽很是看重,就留在了营中。黑皮成了一名带兵小旗,老孟则高升了总旗,混得都算不错,可此时老孟何事如此慌张?
很显然,永远跟在赵樽身边儿的陈景不仅听见了他们两个人热情的拥吻,也听见了她的哀求……夏初七看着陈景大步离去,又看看赵樽冷漠凛冽的背影,手心攥了攥,随着营中“观斩”的将士一起去了校场。
“你想得可真美,小爷会拿银子给你?”
元祐一乐,又生起了逗她的心思,“哎我说,你先前说什么爱情,哥哥问你啊,啥叫爱情?你说比如我俩如今这样子天天在一起,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算不算爱情?”
“没有。”夏初七回答得语气凝重。
“阿七,不要说了。军纪不严,军威何在?”
元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着她日益秀美的容颜,目光不觉眯了眯。她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还在认真归置她的木匣子,眼神专注而迷离,好像在透过木匣看另外的东西。
“我知道。”老孟是一个老兵,自然比她更懂得规矩。但是,咽了咽口水,他的声音却哽咽了,“小齐,小布这个孩子,是个苦命的。不瞒你说,他家就与我在一个村子,他家也是军户,我跟他爹是旧识,同时入得行伍,陛下第三次北伐时,他爹是为了救我的命,才死在了北狄人的刀下。他爷爷早年间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后来一直卧病在床,家里六亲都无靠,这次小布入营瞒报年纪,也是为了拿点军饷补贴家用。他入辎重营……是我帮的忙。这孩子脑子不太灵光,胆子小,但却是个极孝顺的,领了饷从不留给自己,全带回了家里……如今若真是斩了他,我如何,如何向他爹交代。都是我的错,当时他逃跑,我该阻止他的,但我自私,想到北狄鞑子多,任他逃掉一命也是好的……”
“去,我可没想,你的银子不都搭到兵仗作坊了?你还有银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楚七,世上怎会你这样可恶的妇人?”
“一双玉臂枕千人?你真敢说啊?”
在她的眼中,他就是她的哥哥。
“你做什么,放开。”
看着她,他看了片刻,一动不动,夏初七以为他会对她说点儿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像是失望地丢开了她的手,大步出了营帐。
“是,属下明白!”
“你就……没法子了?”
郑二宝多么圆滑的一个人儿?一听她这话,慌乱地摆了摆手,一点也不犹豫,走过去替她撩开帐帘,挤着眼睛又努了努嘴,压着嗓子说:“进去吧,爷等你好久了。”
她的唇柔柔地贴上他的,润着他的唇。
“不行。这事无可商量。”
“很香,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哎!”重重一叹,他闭上眼睛,他不去看她。
“果然不是妇人。”元小公爷甩了甩玉笛插在腰上。
吐出一口浊气,夏初七看向郑二宝,“公公,进去替我通传一声?”
“小布?抓回来了?”
“往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靠近她。”
夏初七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我要让它们世上无双。”
东方青玄淡淡一笑,给了她一个“你还嫩”的眼神儿,语气柔柔地笑,“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只要皇帝愿意,他可以很轻易夺去赵樽手中的一切。身份,声誉……到时候,一无所有的他,你还要吗?”
“是,大都督。”
点将台上的赵樽,眸子骤冷,面色更黑了。
“什么事说呀?最讨厌被人吊胃口。”
她的笑是真诚的,就好像看着她的哥们儿,笑容荡漾在脸上,小小的梨涡像在一圈圈的回旋,语气里有着对他的全然信赖。
元祐瞥着她,没有吭声儿。
冷冷说出这一句,赵樽迈开步子,走向夏初七,然而拽了她的手腕,大步而去。入了营,一路到他的营房,他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可夏初七却明显地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杀气一阵阵弥漫。
“借一步说话。”
“说啊,曲子如何了?”
“东方大人,遣开侍卫做事是方便,可却防不住人。”
“真的?不骗人吧?”夏初七眼睛一亮,高兴得眉飞色舞。
“好。”夏初七自然知道大事更为紧要,微笑着应了一声,往营帐望了一眼,静静地等待着,不时与郑二宝唠上几句。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一众将校陆续从营帐中出来,边走边聊,慢慢远去了。
“幸好不是妇人。”夏初七极有女王气概的瞥他。
老孟自责着,抹了一把脸,焦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可说完了,他见夏初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由有点儿尴尬。迟疑着,才拽住她的马鬃,压低了声音,流露出请求来。
夏初七突然的斥责,拉回了元祐的思绪。
她不知道是怎样走出营帐的,只是出去时,正好看到了陈景。陈景也看到了她脸上的落寞,撩了她一眼,他抱拳拱手道:“爷,要不要属下去安排,留下那个……”
“行刑!”
“这两个护腕被我命名为‘锁爱’。在大晏,在历史上,它们都将成为绝版。这代表了我与赵十九的爱情。诺,这一个大的黑色的是给赵十九的,这个小的红色的是我自己用的。明白了吧?不是我小心眼儿,而是象征意义不同,所以不能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