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牛贵为侯爷,又是当朝炙手可热的人物,可后院里没有旁的女人,今儿府里又有事情,后院更是安静得不行。没花多少工夫,夏初七就在一个婆子的带领下,找到了赵如娜的院子。
夏初七心里也不平静,她没有杀过人,更没有残害过小生命,想到已然离世的二鬼,想到赵梓月肚子里那个还没有正形的小东西,她目光里冰凉了一片。可她是个医者,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门口是绿儿,领了一个府里管下人的刘婆子,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侧夫人,兵部周侍郎家送了两个侍妾来给侯爷,老奴来问一下侧夫人,安顿在哪个院子好?”
夏初七这顿饭吃不下去了。
“还没。”赵如娜笑了,“没什么胃口。”
说罢她头也不回,甚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赵如娜抬头,“怎么了?”
默默地数着心跳,她一遍又一遍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突地觉身子一凉,他似是不耐烦解她的衣扣了,把她贴身的中衣撕了开去,露出里面的小衣来,还有一片雪白白的肌肤,直晃人眼睛,她不会呼吸了,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很快,就见陈大牛披了衣服走了出来。赵如娜面有窘色,微微侧到了一边儿,却见他一边系着盘扣一边不耐烦的低低说,“赶紧都给俺打发了……”
当今老皇帝多会算计的人?他又怎会白赔了一个嫡孙女,不捞到好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赵如娜那样的性子,隐忍,宽容,脾气好,没坏心眼儿,其实是很招男人稀罕的,估计老皇帝早就算好了陈大牛会落入他孙女的温柔乡了?
佩服之余,她忍不住诱惑,终于有一天“绣心”大发了,准备自己亲自操刀绣一个香囊送给赵樽。因为她听说香囊这种东西是时下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可最后,当她绣出一个不像鸡不像鸭子不像鹅的鸳鸯之后,终是彻底打消了吃这碗饭的念头。
“嗯,一会就吃。”
赵如娜脑子一片空白,只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弹了。屋子里今儿燃的是白烛,灯芯在微微跳动,映得她苍白的面容更是白如纸征儿。看着身上这个魁梧有力,目深眉浓的男子,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又说,“这世道,不幸福的人太多了,我与爷关系这么好,我真的希望他们也能有一个好结果。”
“孙儿啊,你可是瞧上老十九家的了?”
可一入屋,顺着小丫头手指的方向,她呆住了。
绿儿有些替她家主子委屈,嘟了嘟嘴巴才垂下头。
“讨不讨厌?你堂堂王爷学会做采花贼了?!”
她娇声低喝,他却是紧了紧手臂,“爷只是实说,尔后又告诉了陛下一个故事。”
陈大牛是个粗人,包括在这个事上,与赵如娜先前做闺中女儿时想象的与爱郎相拥,如诉如泣,有匪君子,如切如磋等等优美的词儿相比,那简直就是颠覆性的迥异。
等绿儿扶着陈大牛走了,赵如娜怔忡了片刻,再次拿起桌上的书来,挑了挑灯芯,继续低头看书。可不到一刻钟,绿儿又湿漉漉的跑回来了,“侧夫人……”
看着他火气没处发的样子,赵如娜终于走了过来。
他其实也不想天天来坤宁宫,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活了二十一年,他从来没有为了任何一个人如此动过心。不必做什么,只是看着她做事,看着她笑逐颜开的为张皇后施针,看着她蹙着眉头开方子,看着她身为郡主却不拘小节的与宫女们打打闹闹,看着她不要脸的诓人银子时的小得意,看着她的眼神儿从自己脸上掠过去,却从来不肯多停留一下,他就觉得自己是着了魔了。
从那一天开始,赵如娜没事儿就会往诚国公府去,找夏初七聊上那么一会。有的时候也会去东宫领了傻子出去,一起去找夏初七。
“梓月,你还是不肯醒呀?再不醒来,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就没了……”
侍妾?她自己不也是侍妾吗?唯一的不同,她是皇帝亲封的侍妾。她朝刘婆子苦笑了一下,“我这也是刚来,不清楚府里的事情,你不如让老夫人来处理吧?”
“你倒是会捻爷的不是?”他笑着,又捻她鼻头,却换了话题,“今日去定安侯府了?”
梓月公主喜欢熏香,因此她的寝殿内,周年四季都有熏香的味儿。夏初七慢吞吞地走进去,觉得今儿的熏香嗅着,人的心情特别沉重。她走近床边,看着赵梓月白惨惨的一张小脸儿,捋起了袖子,让青藤把赵梓月的身子扶了起来。
“不必管俺了,睡吧。”
赵如娜怔了怔,看着那僵硬得石头一样的男人,苦笑着退出去倒了水,把屋子收拾妥了,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榻上,拉了另外一床被子来裹着自己,贴着床沿睡下,与他隔开一个长长的距离。
赵如娜像是才从书里回过神,抬头看了夏初七一眼,没有露出太多的惊奇,只是责怪地看了那小丫头一眼。
听着她聒噪的声音,夏初七只专注着手上的银针。
一身缟素的赵如娜,正半倚在床头上,手里捧了一本书,面色恬静地看着,除了那一股子淡淡的忧郁之色始终化不开,整个人看上去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她活得很好,更没有她想像中的会想不开闹自杀。
绿儿手足无措地垂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赵樽手臂一紧,搂紧了她。
相处的日子里,她不怎么见到赵如娜笑。
夏初七心脏的某处一窒,看着他,眼睛火辣辣的,说不出是酸还是甜,滋味儿极是复杂,“爷昨日不是还说,想要枝繁叶茂,子孙满堂么?我就在想呢,想要枝繁叶茂,你啊,只能找别的女人,帮你多多的生了……”
赵如娜面色柔和地看着她,一张漂亮的瓜子脸憔悴了不少,怎么隐饰都隐饰不住那眸子里的落寞,还有看着夏初七时的感激。
看到这个样子的赵如娜,夏初七觉得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去给侯爷端一碗醒酒汤来备着。”
这天一大早,她就入了宫,拿了自己拣的药给赵梓月的贴身宫女青藤,让她先去把药给熬了,准备一些洗漱用的温水,又给赵梓月喂了一些吃食,再把了一回脉,做好了为她滑胎的准备。
“不好?”他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她人还没有走远,屋里就传来陈大牛宿醉后有些疲乏的声音。
她还是一日一日的往宫里跑。
夏初七迅速放下银针,把赵梓月平放在床上。
他不回去,她的日子过得也很好。陈大牛的父母都是实诚人,不怎么给她好脸色,也不怎么为难她,毕竟她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当今皇帝是她的亲爷爷,除了陈大牛那个不懂事的嫂子见了她,偶尔会酸不溜秋的损几句,她说她的日子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