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绵洹?”
“罢了罢了,爱卿,这个是好事,好事呀。今日是朕之大喜,也是爱卿你的大喜。来,过来敬朕一杯水酒,此事就算揭过了。”
“陛下,老臣有一事启奏。”
与李邈相视一眼,她正在考量是退还是进,梅林里“刷”的一声,斜刺里便飞出一人来,衣衫和刀剑搅裹得破空而出的声音,很是刺耳。
那是一个吟春园里的小园子。园子很是僻静,青砖石的矮墙上,依稀有几支梅花的枝条隔了墙探出头来,这个时令梅花基本开败了,那几支残梅看上去就格外诱人,顿时让她产生了一种“一支红梅出墙来”的感觉。
但是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她也没有小气到因为这个就不帮赵樽。
轻“啊”一下,夏初七这才反应过来,御田就在前面不远,可她却觉得没有什么力气,踏出一步,腿脚一软,她差点儿绊倒,幸亏李邈及时扶住她,才没有闹大笑话。
宁王赵析之所以会选了中和节这天把赵绵洹送回来,自然不是为了尽孝道和给惊喜那么简单。
“婚姻大事,但凭父皇做主。”
“诚国公免礼,今口口我君臣同席,不必如此拘着,有事坐下说。”
心脏没由来的狠抽了一下,夏初七翘了一下嘴角,看着陈景。
“呵,是吗?楚驸马与老十九还真是……”
可那一路上,她却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人人心中惊动不已,就连洪泰帝一直带着笑容的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你是男的我才告诉你的,你不许告诉别人。三婶娘说过,不管哪个来相问,也不许说出来。若是告诉了旁人,我的口口口就会飞掉的……”
“你这孩子,行行行,皇爷爷先不看,先不看啊……”
看来那太子爷久不出东宫,已经不习惯外面的日子。今日这么好的天,赵绵泽仍是没有说服他出来逛一下。
好一段比编的故事还要精彩的故事。
很快,一头脖子上扎了大红绸带的水牛就慢悠悠的过来了。水牛的后面,有一个身着农夫打扮的男人,把着一个铁犁,随了那水牛的速度,迟迟疑疑地走着,目光里满是犹豫和闪躲。
御田边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弯了一唇角,她忍住那让自己喘不过气来的情绪,笑了笑。
李邈一指,夏初七的目光就亮了。
一听他否认,而且语气犯傻,洪泰帝瞳孔一缩。立马放下犁把,回过头来,冷声喝向赵析。
他一步步走近了傻子,仔细打量了一遍,抬了抬手。
想来他应该是会拒绝的吧?
这会儿的兰大傻子已经完全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住了,惊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威严十足的老头子,他垂下大脑袋,一双只手来回的搓搓着衣角,傻傻地咕噜说。
为什么洪泰帝那么多的儿子,只出了他赵樽一个大将军王?很明显,这些人都贪心怕死,或者没有上战场的本事呗?
“阿七……”
“宁王殿下——”夏初七挡了过去,可还不等她出口,那梅林深处便走出一个人来。一袭黑色的八宝云纹锦袍,步子迈得沉稳轻缓,冷冷的目光里,隐隐含了一丝满带寒气的威严。
历史的车轮分秒不停的向前,不论人们愿还是不愿,一直都在永不停歇的转动。这一天是洪泰二十五年的二月初二,祈丰殿里参加祭祀的队伍浩浩荡荡、连绵不绝,那场面极其的壮观。殿中纱幔垂地,烛火通明,一副副黄幡上写满了经文。
僧录司的左禅教道常和尚主持了法祭。
哈哈大笑着,洪泰帝今日得回了皇长孙,心情大好,让崔英达唤了道常和尚过来问话,很快,那一抹的玄色缁衣的身影儿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
“老臣想请陛下将小女赐婚于晋王爷。”
看着宁王与那几个皇子的表情,夏初七心里又何尝不知道,陈景挡着不让她去见到的女人,更加不能让这些皇子们看见。
看着他,她缓缓地拉开笑容,接了红梅凑到鼻端轻轻一嗅,陶醉的叹了一口气,故意秀恩爱一般,红着脸儿说,“十九殿下辛苦了。”
“小心些。”李邈皱眉,“你脸色很白。”
走过来,他瞄了那几位一眼,将梅花递与夏初七。
不,实际上,这里的每个人都非常的沉得住气。
很快就有人过来招呼,犁田仪式要开始了。
红梅的暖意衬在他的身上,让他原本冷峻的面孔,多添了一些暖意,就像昨儿晚上的明珠之下,那汤泉池里潋滟的波光一般,直摄入夏初七的心里。
老皇帝差人去东宫传消息了。
夏初七规规矩矩的跪在人群中,眼角余光时不时地往前面瞄,想看一看赵樽在哪里。经过昨夜的“明珠结发”和“相拥而眠”之后,她觉得与他之间,似乎有些不同了。以前两人半是玩笑半是真,始终有些朦朦胧胧,没有谁敞开过心扉,论过感情。
小时候的赵绵洹机灵可爱,聪明乖巧,很得老皇帝和太子爷的喜欢。在他暴毙之后,向来勤政的洪泰帝曾经罢朝三日,与赵柘两个都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洪泰帝老眼之中已然有情绪泛动。
赶在小宴之前,老皇帝就已经把傻子给验明正身了。至于“当年的真相”,他到底要如何查,究还是不究,没有任何口风透出来。只是老皇帝得回了皇长孙,兴致甚好,小宴上差人加了一把椅子,让傻子陪坐在他的身边儿,却又没有下旨把赵绵洹“毅怀王”的谥号改成封号。
老皇帝扶在犁巴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目光缓缓看向不明所以的傻子。
诚国公面色微微一窘,耷拉下眼皮,“老臣妻妾众多,却一直未孕,这才得了陛下的恩典,将祐儿过继给老臣为后……如今老臣在外一夕风流,却养出了个女儿来,可不就是欺君吗?老臣甚是惶恐,请陛下责罚。”
可心知肚明的夏初七,心跳却愈发加快了。
这句文绉绉的话一入耳,夏初七更加“佩服”他了。
“李主薄在叫你过去。”
实际上,找回了皇长孙,赵柘才应该是最高兴的一个。
低低的,他像是“嗯”了一声,放开手,走在了她的前面。
“陛下,老臣犯了欺君之罪,老臣不敢起……”
元鸿畴诚惶诚恐地拜了一拜,却没有过去敬酒,而是继续伏跪在地上,又道,“陛下,老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