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头也不回叫道:“擒贼擒王,杨廷和居然还敢露脸,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南边的正阳门处,依旧火铳声隆隆作响,喊杀声震天传来,虽看不清张仑率兵攻打的情形,但可知道战斗的艰难。正阳门的城楼城墙坚固,近年来火炮在战斗中的巨大威力已经引起朝廷的极大重视,在正阳门两侧城墙上已经安装了十余门火炮作为防守内城的补充力量,可想而知,它们带来的威胁有多大。
此刻的形势还不是最危急的时候,宋楠最担心并非是团营其他兵马的按兵不动,而是担心一旦形势大劣,那些侯爷们会悍然出兵帮助杨廷和一方,来个墙倒众人推,那才是最可怕的。捡便宜捞好处一向是这些家伙们的强项,内城中自己的人手若损失殆尽,或者自己被杨廷和擒获,便意味着平衡被打破,那些家伙极有可能便会出动来打落水狗。
赵大鹏虽对宋大人的家眷这时候出来捣乱甚是郁闷,但他也知道必须要保证她们的安全,若宋大人家眷被人拿获,那可什么都完了,宋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护家娇惯妻妾的,镇国公一回府中便从一只猛虎变成温柔的小羊,这些事他这个亲卫营千户可都是目睹过多次的。
宋楠策马飞驰冲入,马前马后全是双方搏斗士兵的身影,火铳在这里毫无用处,宋楠抽绣春刀在手,高举过头,刀柄上一蓬红色刀穗像是一团火苗在空中燃烧,那真是巧手的杨蔻儿编织送给宋楠的刀穗,数年来从未离开过宋楠的刀柄。
李大牛愕然道:“镇国公府夫人们?她们不是在府中么?怎地跑到永定门外去了?你是怎么保护的?”
锦衣卫旗校们很少经历这种大军作战的情形,从经验上来说是不足的,但他们胜在装备精良,胜在训练有素号令严明,锦衣卫经过整饬之后,原先旗校中的混子们都被撵走,加入了不少农家平民子弟;这些人吃苦耐劳听指挥,训练的时候个个争先,面貌和之前已经大大不同;一声令下后个个奋勇争先,无畏的气概弥补了部分实战的欠缺,很快便将仓促应战的五军都督府兵马冲出了东西两条缺口。
“我乃大明镇国公宋楠,皇上遗诏有令,杨廷和张伟谭佑费宏梁储等人大逆不道矫诏作乱,我奉诏缉拿乱贼,尔等都非首恶,但放下兵刃概不追究,若执迷不悟,当从贼造反论。”宋楠扬声大吼。
广场东北角的杨廷和等人也看到宋楠策马飞奔而来,梁储立刻下令身前两百多护卫自己等人的士兵张弓搭箭,待宋楠靠近立刻射杀;杨廷和也甚是惊慌,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
一问情形才知道,原来是西边守御内城宣武门的五军都督府兵马增援赶到,近七千的援军增援正阳门城上城下,顿时将这攻击作战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尽管神机营拥有百余门盏口炮,但这些炮若是落入对方人群之中固然是威力惊人,但只是轰击这些高厚均达四五丈的最为坚固的内城城墙,便显得相当的不给力,每一发炮弹轰击在城墙上,都在城墙上爆炸出一个深坑,但也仅仅是个坑而已。
“那还等什么,快去快去,带上我手下的火铳亲卫兄弟,等闲千余人也能对付。”赵大鹏忙道。
放眼看去,杨廷和梁储费宏等人惊慌后退的身影就在前方百余步之外,宋楠回身看着广场之上,胶着的厮杀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会分出胜负,也许当自己抓到杨廷和的那一刻,这一切才会结束,于是纵马冲上衙署大道,欲冲抓获逃逸的一干人等,猛然间听得号炮连声,大明门东南角上一片骚乱,宋楠勒马喝问道:“怎么回事?”
……
东西两侧,数千锦衣卫校尉潮水般的涌出,人数总数其实只有三千不到,但张伟手头的可用的人手也只有五千,同时又是被忽略的一股力量,顿时将大明门广场上的兵马打了个措手不及。
宋楠暂时无计可施,他目前能做的便是守住皇宫,随时准备出击,以这种态势拖住正阳门广场上的一万多外军兵马,不让他们增援正阳门,等待正阳门被攻破的那一刻。
众人无可奈何,三十余名骑马大汉将军扬鞭冲入,百余名锦衣卫旗校也呐喊着加入滚滚战团之中。
杨廷和侧耳细听了数句后,怒哼一声,突然跳上一旁的青条石高喊道:“逆臣宋楠,图谋不轨,强闯皇上寝殿,致皇上驾崩;又拒不受皇上遗诏,太后懿旨,同张仑合谋篡位,罪不可恕。锦衣卫校尉们听着,宋楠之罪当诛,但尔等乃是受其蛊惑蒙蔽,立刻放下兵刃投降,或协助缉拿宋楠,我杨廷和以内阁首辅的名义立誓,必饶恕尔等罪行,并加以封赏。”
宋楠不得不下令所有兵马立刻撤出战斗,内城聚集起来的近四千锦衣卫旗校已经剩下不足三千,加上宫中的八百大汉将军营的兵马,这四千不到的人马是内城中自己所有的人手,这些人是保持平衡的最后力量。
“别啰嗦了,赵千户,你在这里盯着,我带两百弟兄去接应,夫人们的安危可不是小事,若是被外城敌兵给抓到了,那可麻烦大了。”
张仑何尝不想赶快攻破正阳门,本来攻城开始的时候,神机营和奋武营一万多兵马,加上锦衣卫数千兵马的一顿猛攻,已经差一点就要得手,但忽然间城头火炮轰鸣,城楼上的敌军忽然人数多了一倍,硬生生将这一波即将得手的冲锋扼杀。
王勇和侯大彪均身先士卒,手中兵刃舞的风生水起,各自带领数百人冲入广场当中,随着阵型的散乱,上万人马胶着在广场上战作一团,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像是广场上开了几百家铁匠铺子。
张伟惊愕道:“杨公,您怎能许下团营总督之职?您不是答应了我,将来……”
杨廷和笑道:“你呀,沉不住气么,我若不这么说,他们能乖乖听话么?太后下令团营守住营盘按兵不动,让你的五军都督府兵马开进城里接替城防,你以为就那么容易?那可是下了饵料的。放心吧,虽然老夫私下里跟他们每个人都许过承诺,但只有对你的承诺才是真的,这叫一女多嫁,最后成为东床娇客的便只有唯一的一个,其余的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等局势稳定,新皇登基,老夫必保你为团营总督,到时候这帮人就在你手下了,谁要是不服气或者找不自在,你张侯爷难道不会整治他们么?”
两边的士兵们听着宋楠和杨廷和相互指责对方为叛贼,各自称自己拥有遗诏,脑子都被他们弄糊涂了。
宋楠的声音在丈许外传来:“罗嗦什么?全队跟上,替我清理侧翼之敌。”
宋楠骑着马儿,率领三十名大汗将军旗校和百余名普通校尉赶到广场西侧,放眼看去,城上城下,广场内外,各个角落里都在打斗,正阳门外的张仑还算克制,并没有命人胡乱放炮,靠近皇宫地界,乱开炮会波及皇宫中的殿宇和宫内皇族的安危,所以盏口炮只盯着正阳门城楼和城墙轰击,根本没来打搅后方广场上的厮杀。
数百发炮弹击中轰击了一段城墙,硝烟散去之后,城墙虽然面目前非,但却根本没有倒塌的迹象,只是在城墙上炸出一个个深达丈许的凹陷,离城墙的那一面还早的很,而这么一来,炮弹消耗倒不说,几十门盏口炮炮膛过热,接近报废。
张伟咬牙道:“我明白了,我即刻下令城头对下攻击牵制张仑,同时命外城两卫兵马包抄其侧后,将他们一举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