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防科工委那边有些恃宠而骄,加上这几家单位都是各地都在争着要的,难免就把条件提得很苛刻,绵州方面在土地价格和基础设施建设的承诺上作了很大的让步,甚至包括一些配套设施诸如生活污水处理厂、公园、绿化面积以及公交线路、学校幼儿园甚至公安分局这些问题上,绵州市政府都一一作了详细的承诺写入了协议中,这很有点城下之盟的屈辱味道,也难怪凌正跃当时知晓了这份协议之后很是不高兴,现在国防科工委又出了这么一桩岔子,凌正跃就更恼火了,对绵州市委市府当初的仓促决定更是不满。
贝铁林和周竟生把一切都设想得很周全很到位,甚至也作了准备承受省委的一些压力,但是唯独没有考虑到国防科工委会在这个时候面临被裁撤而被并入正在筹建的工信部。
龙应华的态度不足挂齿,但是他也许就代表了凌正跃的观点态度,之前赵国栋就这个问题和凌正跃交换过意见,凌正跃只是倾听了自己的观点,却没有明确表态,只说这件事情还需要认真考虑,要多方征求意见之后,在常委会上来决策。
这个意见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但是赵国栋觉得这是目光短浅的表现,甚至可能还带有一些个人情绪在其中。
赵国栋不想这么早就和凌正跃把关系搞僵,如果在常委会上形成对立局面,不论是否能够获得通过,都不是赵国栋想要见到的局面,所以他希望能够通过会下单独沟通来说服凌正跃,他也相信凌正跃即便是对这个项目有一些其他看法或者情绪,但是处于这种局面下,他应当看得到利弊得失孰小孰大。
绵州辉煌时期已过,包袱却是沉重无比,多家国有大型企业陷入困境中,企业职工收入连续多年增长缓慢,甚至没有增长,城镇职工人均收入偏低,传统产业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贝铁林到绵州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该怎么样来破解这个困局,而琵琶溪科技长廊这个项目是他和市长周竟生一致认定的契机。
“行啊,不走也行,我反正是孤家寡人一个,欧阳,把贝书记的茶泡好了,咱们就在这里秉烛夜谈也行,晚饭不想出去,我让招待所就给咱们炒几个菜,送上来,来点三元红还是宁醇?要不就是碧玉|乳酒怎样,小酌一番,也算是很有情调吧。”赵国栋笑嘻嘻的道。
贝铁林有些抑郁的声音让赵国栋心里也是一震,他知道眼前这位绵州市委书记不是到了最艰难的时候,只怕难得有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候,他也有些感伤,都是为了工作,却要这样抹下脸来求人,能做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
正是基于这个理由,贝铁林和周竟生两人才会咬着牙关接受了对方堪称苛刻的条件,也正是认定了科技长廊的建设可以与绵州城市发展方向相连接,这样使得绵州城市发展也注入新活力,而科技长廊一旦建成,众多科研资源所带来的潜在发展动力一样可以吸引无数与航空航天、机电一体化、核能等新兴产业尾随而来,这对于一直想要寻求突破的绵州来说,这个诱惑无法抗拒,就算是对方提出再苛刻的条件,他贝铁林和周竟生都打算扛起来。
他们一度希望市里介入暂时支撑着,看看是否能拖到工信部组建,但是很快就被无情的现实击垮了,工信部要到08年3月十届人大召开之后才会正式挂牌履职,而到那个时候只怕黄花菜都凉了,绵州撑不到那个时候,而一旦搁下来,只怕这个项目就会灰飞烟灭。
贝铁林气哼哼的道:“赵省长,你要这么说也可以,杨省长都来了咱们绵州几趟了?该看的都看了,该走访的也走访了,中机十二院、中航机电所,还有中核中南研究院,科技长廊所在的翠山区,杨省长都一一走到,调研,座谈,还专门把设计和建设单位都请到了听了意见,连银行那边也都见了面,也和国防科工委那边负责这边项目的同志交流沟通过,我觉得工作算是做足了吧?可省里为啥还按兵不动?今儿个赵省长你若是不管咱们绵州死活,我还真不走了!”
琵琶溪科技长廊是中央启动科研基地建设的一个试点,如果在这一项目上失分,那么可能会极大的破坏安原在有关部委心目中的形象,对于今后其他后续项目影响很大不说,而且也会直接导致绵州丧失一次难得的发展良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这个项目都必须要推动,而且要不遗余力的推进。
赵国栋拉着贝铁林的手让对方坐下,异常诚恳的道:“老贝,你我相交这么些年,要说我还欠你情,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么?但你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是我赵国栋说了就能算数的,我和你就这个科技长廊的长远效益也早就分析了无数次了,我知道这对绵州今后发展的重要性,但是在省委常委会没有明确定下来时,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也不可能违背原则先行启动投入,但是我会以我最大的努力来促成这件事情尽快有一个结果。”
赵国栋心中微微嗟叹一声,苦笑着摇摇头,看来陈英禄始终是自己命中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儿,即便是到今天这种位置上,自己还得和对方打交道,而且还要以这样一种难以说清道明的方式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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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应华的态度很明确,在一次省长办公会和一次省政府常务会议上都很鲜明的表示省政府不应以任何方式介入这个无底洞项目,至少在近期不应考虑这一计划,最好等到明年十届人代会之后工信部正式组建起来之后再来重新就这个项目与工信部进行谈判。
绵州无法承受这样的失败,所以贝铁林才会把这张老脸都豁出去了,也要把这个科技长廊建设按照既定进度推动下去。
贝铁林也是有苦说不出,当初把他调任绵州市委书记时外边人都说他是高升了,从通城到绵州,一个排位在末尾的地市一下子到老牌工业大市,城市规模更是在全省名列二三位,怎么看都是糠箩蔸跳到米箩蔸里了,这其中的苦处也只有贝铁林自己才知道。
省委常委会的召开主动权掌握在凌正跃手上,自己虽然有建议权,但是决定权还是掌握在凌正跃手中,这也是一个难处,而现在绵州那边情况已经不容再拖下去了,所以自己也许不得不寻求一些曲线运作来加快进度,看看是否可以获得突破。
“怎么,这是在逼宫啊?”见贝铁林的表演水准大有提高,无奈之下的赵国栋只能笑呵呵的道:“打算在我这里赖上了?”
赵国栋低头想了一想,“老贝,给我两个星期时间吧,两个星期之内召开常委会把这个事情定下来,成不成,我问心无愧。”
贝铁林也不多言,狠狠握了握赵国栋的手,站起身来,“今天我就不叨扰你了,我也没胃口,等这件事情真的成了,我在绵州眠花湖请你休息两天,咱们俩好好摆谈摆谈。”
贝铁林突出一口恶气,神色复杂,他知道赵国栋说的是实话,但现实逼人,他不能不如此,“国栋,我也不在你面前玩虚的,市里边顶多再能支撑一个月,但是我们都得违规动用一些本不能动的资金了,你得给我一个准时间,要真不行,我也好早做打算。”
贝铁林离开之后,赵国栋就意识到自己摊上了一件棘手事儿。
贝铁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国栋省长,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那边也不能在耽搁下去了,我担心在耽搁下去,可能真的会把银行和那边单位的耐心和信心都耗尽了,到那时候要重新启动,只怕需要付出的代价会更大,国栋,算我老贝求你一回了,行不?”
被赵国栋一番话噎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贝铁林也没有想到这位新省长居然能以这种方式来对付自己,这小子还真是不念旧情不成?
从某种角度来说,凌正跃虽然比齐华龙应华这类人更难对付,但是他的眼光思路应当更清晰,赵国栋也相信他应该更有大局意识,在关系到一地发展得失时,他应当有足够的胸襟来容纳不同意见,也能够认识到情况的变化,而不像齐华龙应华这种人目光胸怀有限,更纠结于一些细节上的东西。
贝铁林当然也知道赵国栋的难处,他不怪赵国栋,这事儿关键还是在凌正跃那里,而凌正跃当初对这桩事儿如此反感也非没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