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克明,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
见王丽娟受窘,臧克明也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这种场合王丽娟自然不好与狄辉争执,自己却是义无反顾,反正自己心中坦然,倒也无惧,他也知道狄辉是因为竞争这个常务副区长失手而借机泄愤,若是不反击,那还真以为自己怕了他。
“话不能那么说,庆州工作做到了前面,我们怀州落后了,市里边有看法也正常,工作组下来我们区里也可以面对面交换意见,谈一谈我们怀州的具体情况,我相信市里也非蛮不讲理就扣帽子吧?”
狄辉和臧克明都意识到先前各自的言语有些过火,不过两人也都是一肚子气,只是迫于匡杨的威势,而不敢再争辩。
“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的表现,哪里有一个领导应有的风范气度?”匡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工作上的不同看法有必要用这种语气态度么,我看就是敌我矛盾也没有你们这样暴露露骨!简直是对你们自己的讽刺!”
狄辉有些蛮横粗鲁的言语像岩石一样砸过来,噎得王丽娟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一张俏脸也是涨得通红。
臧克明对狄辉的态度也很是不感冒,但是狄辉脾性素来骄横,又得匡杨的信任,在区里也是有名的霸道角色,即便是王丽娟和周知山也不愿意轻易和狄辉正面冲突,他本不想发言,但是协调市里做好歇马大道和梧桐大道沿线征地拆迁工作他也是主要协调人之一,所以又不能不说。
而且他也得到准确消息,吕秋臣的确是在陈书记面前相当卖力的推荐了自己,当时陈书记未置可否,但是两天后事情变卦,臧克明胜出,而且还带话给了匡书记,匡书记虽然没有明确批评自己,但是估计那话肯定也不是啥好话,这让狄辉这半年来都是全身不爽,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来发泄一下。
王丽娟敢于担待,相当强硬而又不失原则的话语赢得了在座常委们的一致点头认同,甚至连周知山都微微颌首,匡杨面色平和,而狄辉却是脸色越发阴沉。
“周书记牵头,老臧负责具体工作,所以在具体问题上,还要请周书记和老臧多操心,我们不提超过界限的无理要求或者无法满足的要求,但是该向市里反映的问题一定要反映到位,不能碍于面子或者担心市里对我们区里有看法就不敢据理力争,在这一点上,老臧一定要站稳立场!”
狄辉一怔之后勃然大怒,他还真没有想到臧克明敢于以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话,以前臧克明担任常委副区长时,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就算是有不同意见也是相当克制,没想到今天竟然如此犀利直接的和自己较劲儿起来,莫不是他还真以为他当了这个常务副区长就可以压自己一头了?
“恐怕不是市里边的看法,而是个别人的看法吧?”狄辉皮笑肉不笑的抛出一句话。
“老臧,这话不对,工作组是啥性质?那就是意味着咱们区里工作不力,或者没有按照市里的意见把工作做好,要不市里为什么不派工作组到庆州?”狄辉立即顶上,一副要不依不饶的模样,“他们庆州区为了讨好市里,在拆迁征地上格外卖力,而且他们庆州条件怎么能够和我们怀州相比?涉及面窄,人数少,矛盾小,当然就露脸了,这不是故意寒碜我们么?”
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先把调子定了,然后工作责任都推给政府这边,本来就是一件两头不讨好的事儿,这担子却又不能不接下来,省市几级政策都摆在那儿,能有多大的弹性幅度?
不过这种事情本来政府也推不掉,王丽娟也从没有打算推卸,让市里了解实情,合理有度的来实事求是的解决问题,也能让市里有关领导了解区里的态度,只是臧克明提及的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东西让人烦恼,区里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顾及到那些说不出口拿不出手的背后利益纠葛,这却是一个难题,但是现在也是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够了!成何体统?!”一直沉默不语的匡杨突然爆发,将手中红铅笔重重在会议桌上一摔,溅起一尺高,铅芯断裂飞落,笔杆却骨碌碌的滚落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去了。
一番怒骂之后,匡杨不动声色的把话头转过来。
“狄部长,你说话说清楚一些,区里什么时候没有向市里阐明我们的难处和观点了?谁怕丢乌纱帽了?卖区求荣,谁出卖了区里什么利益了?依我看,只怕不是卖了区里的利益,而是有些人怕自己的私人利益受了影响才对!”
“我看这样,丽娟区长,这件事情还是政府这边牵头来负责配合接待,多把我们怀州方面的具体问题摆出来,让他们了解知晓基层工作的难处,求得市里的理解支持,尤其是政策方面,要替基层多争取,我们区里条件有限,在这方面就要多依靠市里。但是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我们必须要尽一切努力表述我们的合理诉求,这不仅仅是涉及区里利益,同样也是涉及到拆迁征地基层乡镇百姓的根本利益!”
王丽娟颇有些看不起这位组织部长的水准,除了能吃能喝能冒浑话,大概唯一亮点就是这家伙所谓的社交能力特强,尤其是哥们义气浓,颇能结交朋友,上边很有些领导喜欢他的这种风格,而下边也的确有一帮人认为他够哥们讲义气,愿意替他出头办事儿。
臧克明将目光微微偏斜,似乎注视着面前的椭圆形会议桌中间的盆栽,一动不动,而狄辉则将目光平视望向窗外,双唇紧闭,腮边微微抽搐的肌肉证明他内心的恼怒。
“丽娟区长,市里要派工作组下来,我们也不能阻拦,不管有多少客观理由,但是我们进度落后了这是事实,他们下来调研我看也是好事,让基层干部畅所欲言,谈一谈现在的难处,说一说面临的具体困难,也能让市里了解一下我们怀州区的真实情况。”
本来就因为没能当到常务副区长一肚子气,他也知道事情多半是败在这个空降而来的区长身上,虽然没有啥证据,但是臧克明那点底细他清楚,虽然找了谭立峰的关系,但是臧克明却不是谭立峰的嫡系,顶多也就是能帮他说两句话而已,不可能替他出死力。
匡杨玩弄着手中的红蓝铅笔,脸色很平静,目光中却若有所思,对狄辉这句太过明显露骨的话却是狠狠的剜了对方一眼。
“行,匡书记,现在市里派了工作组,但是工作组的性质却没有明确,我觉得我们不能先入为主就认为工作组是带着有色眼镜下来的,对我们有偏见,我们应当抱着平常心态去应对,只要我们心中无愧,一切都是出于公心,就事论事,一切都不是问题,我有这个信心能够和工作组处理好关系。”王丽娟相当爽快的应道。
被王丽娟这不软不硬的一顶,狄辉脸子有些搁不下。
老奸巨猾!王丽娟在心里暗骂。
“不能这样说,市里边只是说要派出工作组来了解情况,我倒觉得这是好事,我们区里也可以把我们区里面临的困难和矛盾坦诚相对,让市里也实打实的了解一下嘛,这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可以让市里明白咱们的态度。”
“这是什么地方?常委会!你看看你们像啥样?泼妇骂街?怎么,还准备摩拳擦掌给我们上演一场全武行?”匡杨脸色阴得如夏日傍晚暴雨欲来前的天空,一双厉眼更是精芒爆射,在常委们面前掠过。
瞿韵白预测得没有错,当市政府将派出工作组赴怀州涉及各乡镇了解歇马大道、梧桐大道及规划区域内征地拆迁工作中存在问题时,怀州区立即做出了最强烈的反应。
“这是什么意思?市里边认为我们怀州区委区政府不堪相信,要亲自下来体察民情倾听老百姓对我们区委区府的控诉?”情绪有些激烈的是怀州区委副书记周知山,这也是一个在怀州工作二十年的老怀州,一步一步从乡镇领导成长起来的资深干部。
“哼,我们区里难道没有向市里反映我们的具体情况?”狄辉冷硬的回应,“市里难道不知道我们怀州区特殊情况?我看就是我们区里在这些方面太过软弱,为了讨好市里,一味顺从迎合,才会酿成这种局面!如果我们早一点向市里表明我们区里的态度,态度再坚决一些,这也不是为哪一个私人利益顶撞谁,怕啥?一顶乌纱帽难道就真的那么诱人,连区里的利益都不管不顾?说难听一点,那叫卖区求荣!”
若是完全按照政策来,争取不下来,责任在自己,下边基层乡镇村组干部肯定要骂政府;若是一味强争硬顶,市里边肯定会对自己和老臧有看法有意见,到时候匡杨他又可以轻飘飘一句话推给区政府这边,他自己充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