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炮这一句话说开来,赵国栋心中顿时一松,虽然周围老百姓都跟着张家这二三十人围了上来,顿时几百人就把自己围在了当中,但是赵国栋心中却笃定无比,只要主要当事人放下了那个死结,不胡搅蛮缠煽动其他老百姓对抗,一切就不是问题了,在他看来,只要能够对话,那就意味着可以通过合理的渠道来解决问题了。
“是啊,你是领导,你就要为我们解决问题,我们家里人被乡政府干部逼死了,这件事情不解决,我们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勇哥,我老婆被乡政府逼死了,这是一条人命,我老妈又被气疯了,现在娃儿丢在屋里头没有人管,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不晓得咋办才好。”张大炮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实汉子,满面痛苦状。
“大炮,我来的路上看到来了好多公安,你看都在把那些看热闹的人往回赶了,等一阵人少了,你娃就更不好下台阶了,我看你就主动去找你们乡里的领导,要求和县里或者市里领导谈一谈,大家坐在一起把事情谈好最好。”黄勇趁着张家人在那里闹腾不休的时候把张大炮攀到一边,“我是为你好,你娃想和政府斗,差得远,老子也是怕你们张家这二三十个人一下子都被公安抓了明天老子工地上就要停工,要不然老子才懒得来。”
张大炮见对方丝毫不惧,走了过来,心中反倒是有些发慌,也不知道该咋说话才好,憋了半天,总算是挤出一句话来,“赵市长,我们冤枉啊,我老婆被乡里干部逼死了哇!你要是不给我们作主,我们就只有一起去死了!”
“张永禄,你有什么诉求可以通过合理渠道来表述,但是像今天这种情况恐怕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么多老百姓围在这儿怎么解决问题?”赵国栋语气平和,首先点明,然后话锋再一转,“当然我理解你死了妻子的心情,但是我要提醒你保持自己头脑清醒,通过合理合法渠道来解决问题。”
“勇哥,难道说我老婆被他们逼死难道就白死了不成?”张大炮粗声粗气的道,“那老子就要拼个鱼死网破!”
“县里那边说不好不是还有市里么?市里领导说了才管事,县里还不是听市里的?!”黄勇轻轻一撇嘴,张口就骂,“张二狗,我说你脑子是进了水的你还不信,你凭啥让人家交人出来?又不是人家给你嫂子强行灌的农药,是你嫂子自己喝的,你和政府要说事儿就直接说事儿,去纠缠这些有个毬用!”
有些粗野放肆的言语立时就把张家一家人气势给压了下去,黄勇走到当中那个紧闭着嘴巴不语的男子身畔,“大炮,事情出了就说处理事情的事儿,别在这儿瞎折腾,你别以为我是替政府说话,老子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也是看你娃脑瓜子转不过弯,市里建委那边问起你们几个是不是老子工地上的工人,老子才晓得你老婆出了事情。”
“大炮,脑壳灵性点,第一,我没说你婆娘白死了,第二,你要去拼,那只有说你娃傻,你这条鱼死了,政府这个网却不一定得破,就你这点本事,你还真以为可以翻天不成?”黄勇好整以暇的道:“如果县里边不答应,就去找那个人,认识没有,那就是怀庆市赵市长,去找他!”
“我觉得说得有些道理,出了事情就说解决事情,不要脑壳发昏去干些笨事情,当然,政府有没有责任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至少可以去和政府谈一谈,这年头出了事情不就是往钱上说么?人都死了,还能干啥?说不到一条路上你再说其他也不迟,是不是?你们几兄弟自己好生想一想。”
“就是,要喊他们把人赔起!”
“勇哥,是不是政府让你来帮他们说事情的?”张大炮也不傻,没有动,一脸怀疑的望着黄勇,这年头哪有这么热心的人,黄勇也不是啥乐于助人的大善人。
“赵市长,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乡政府干部欺人太甚……”
赵国栋放慢脚步,让黄勇等人先与对方接触,这个时候需要一点缓冲时间,他只是淡淡的小步慢走,但也不停步,周围老百姓都觉得过来的人恐怕是什么领导,本想围过来,却又见张家几个主事的都在那里和人争论不休,没有理睬这边,也都有些犹豫。
二十来个人顿时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起来,黄勇带来两个伙计也和其中张家几个在工地上打工的家人熟悉,也在帮忙出主意,场面也有些混乱。
黄勇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群人一眼,气哼哼的道:“那你们还在这里等什么?妈的,难道说你就在这儿等着就把事情处理了?找政府领导去啊,让他们接待你们,然后各人把理由说出来,摆在面前,该咋办就咋办啊!”
“咋没有责任?不是乡政府牵家里的猪,我老婆根本就不会想不通!”
“你娃不懂这里边规矩,谈肯定不是领导和你谈,领导哪会和你说具体事情,你只要领导给你表个态就行了。”黄勇心中一松,“去嘛,这些事情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对,那乡里的干部拉出来,让他们给我们当面说清楚,为什么心肠这么歹毒?!看看他们人心是不是肉长的!”
黄勇显得很积极,带着两个伙计疾步上前,大大咧咧的先行招呼对方,对方一群人见到黄勇都是一愣怔,没想到老板还会到这个地方,但转念一想就知道底细了,脸上也可以露出强硬而又愤怒的神色。
黄勇原本笑容可掬的脸色顿时一沉,“张二狗,操你妈又不是你老婆死了,张大炮还没有开腔,你在那儿嚷嚷啥?!出了事情就说解决事情,就在这儿围着就把事情解决了?怎么,你们一家子还想把共产党掀翻咋的?”
“县里那个女县长态度恶劣得很,说政府没有责任,只是让我们散了,啥都不说,我们要让他们把当时牵我们猪的那两个乡干部交出来,他们根本就不理,这咋弄?”张二狗把一件烂工装往地上一扔,“日他妈,真要把我们逼到没有路走,我们就要拼了!”
“是啊,我嫂子老实巴交,只会做家务,啥都不懂,被人家把猪牵走了想不通才会去寻短见,乡干部就会欺负老实人,这都是他们逼成这样的!”
张大炮咬着牙关沉吟半天才算从嘴里吐出一句话:“那好,但是我们不和乡里县里那些干部说,我们要和市里领导谈。”
赵国栋冷冷的瞅着这群人,看来虽然黄勇也作通了这几个首要的主事者,但是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你想要把所有人思想统一起来肯定不可能,这会儿这些人也似乎是折腾得越起,就越显示对死者感情的深厚。
在乡里派出所干了几年的赵国栋对于这些农民的心态也十分了解,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也不能轻易表态搭腔,任他们闹腾,自己只要保持冷静,这些人闹腾一阵见没有人理睬,自然又得把目光落到张家这几个主事者身上,而张家这几个人大概也是想利用这些老百姓来给自己施加压力,便于下一步的要价。
人群顿时开始聚集起来,同时也闪开了一个缺口,让赵国栋一行人直接面对着中心核心区的那一群人。
“大炮,事情出了就说解决事情的事儿,你婆婆妈妈的在这儿折腾半天说个啥,不就是说钱么?你若是觉得乡政府有责任就直接找他们谈条件说钱,若是觉得你自己老婆自寻短见和别人无关,那就各人回家,在这人围着起个屁的作用!”黄勇一脸不耐烦,斜睨着这帮土鳖,真是木脑壳,在这儿闹腾半天既不提要求,又不说条件,难道还能在乡政府门口堵一辈子?
“大炮,不瞒你说,我是从政府那里得知你们这件事情的,他们只是问你们是不是我工地上的人,我说是,他们也只撂下了一句话,让我转达给你们,不要作傻事,现在是法治社会,一起都要按照法律程序来。”黄勇并不讳言,很随便的拿出一包芙蓉王,抖出几支来,扔给周围几个人,自己点燃一支。
“勇哥,这是啥意思,你是帮着政府来拾掇我们来着?!”当先一人目吐怒光,气势汹汹的道:“乡政府逼死我嫂子,现在县里又装模作样让个女人来和我们谈,口口声声说政府没有责任,真不把我们农民当人,现在又把勇哥你喊来,是想干啥?”
赵国栋的冷然自若让周围不少农民更加愤怒,但是绝大多数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重新把目光落在了张大炮张二狗几兄弟身上。
赵国栋见张家一群人向自己走来,知道黄勇已经成功的帮助引导了张家这一群核心力量了,也不怯场,面对着便走过去。
几个张姓壮汉顿时叫嚷起来,紧接着几个女人也是哭天喊地的假作晕倒在地,连带着周围的老百姓都顺骚动起来,人群也是越围越紧,一个个都是咬牙切齿,似乎要把赵国栋撕了吃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