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金星宾馆,我在那儿定了房间。”蒋蕴华是专门来省城里办事儿,赵国栋也不问蒋蕴华办啥事儿,但是这都年关上了,不说大家也都大略知晓,只不过各办各的事儿,蛇有蛇道,狐有狐踪,各行其道。
“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你能不能正正经经的谈恋爱?那也没有人说,和那些你们县里的风头人物搅在一起,你也不怕掉你县长的价?难道说你还真打算找个结过婚的?”
赵国栋心中也是一动,看来这一次县里还是保守了一些,虽然市委组织部只给了县里两个推荐名额,但是如果运作一下,未偿不可以增加那么一两个,不知道这个时候增补还来不来得及?
“得了,别再我面前说这些话,我不爱听。”蒋蕴华瞪了赵国栋一眼,“有冲劲儿是好事,但是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可也要把持得住才行。”
“咦?你赵国栋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么?三五个月你若是不给市里边弄出点事情来,我估摸着老祁就得琢磨你不是要给他来个猛料!”蒋蕴华笑了起来,“原来花林基本上无人重视,现在可不一样,连宁陵电视报纸的新闻我看都整天盯着你们花林,希望你们能够给他们多弄出一些看点来。”
“西江区?”赵国栋皱起眉头,西江区现在经济总量仍然是全市第一位,地理位置好,地位也重要,只不过这个占了老宁陵市的大半个盘子的老区现在却没有那么好搞,就在市里边眼皮子底下,不少事情也得受掣肘,起点也高,你想要弄出点名堂来不容易。
“蒋书记,咋现在又对浅绛彩感兴趣了?”赵国栋倒是不甚喜欢这一类,浅绛彩易与磨损,不易保存,且精品不多,保存价值也比不得其他精品,只是这一类东西价格现在还不算很贵,而且浅绛彩的收藏之风还尚未兴起,所以三五千块钱也能拣上一两件名家作品,倒很是符合蒋蕴华这种在门道内不是很精者。
想清楚这一点,赵国栋心头也亮堂许多,这个时候去西江就没啥意义了,有个相对强势却又不怎么得市里边喜欢的书记,这作出功劳是他的,弄出问题只怕就是你的了,何况这一去又得花上一年半载来熟悉情况,以祁予鸿现在急于事功的心态,他能给你多少时间来熟悉情况?
蒋蕴华显然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国栋也知道自己和程若琳之间的事情,迟早也会有那么些风声传出来,不过早在自己没有和程若琳接触时就已经背上了这个名,赵国栋倒也不是很在乎,但是今天蒋蕴华提出来让赵国栋还是有点尴尬。
“蒋书记,其实我们花林县去年经济能有如此大发展,的确有赖于我们县涌现了一批能干事儿能搞经济工作的干部,不知道上一批名单是不是已经正式定板?我想我们县应该还能够为市里推荐一两名合适的后备干部。”眼眨眉毛动,赵国栋听出其中味道,便来了兴趣。
蒋蕴华虽然没有讲得很明白,但是赵国栋也基本能揣摩出其中味道来了,那就是这一次想要再上一台阶上书记没戏,都是县长、区长,赵国栋自衬要想每年一跳估计也没那好事儿,就这样现在自己都快把很多人的眼珠子嫉妒得发红了,再要又上书记这一格,只怕就要有人写控告信告祁予鸿和自己是亲戚关系了。
蒋蕴华瞪了赵国栋一眼,他当然知晓对方言外之意,不过他也不计较,本来自己的鉴别本事就还没到那份上,也没有必要去充什么正神。
赵国栋受教点头。
“嗯,我看老祁对西江区的班子不太满意估计也得动一动,不过西江区委书记张绍文可不是随随便便想动就动的,估计得在区长身上开刀,当然丰亭、土城那边县份上也有可能要动一动,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国栋,96年你们县搞得不错,老祁看样子很满意,麦家辉也是交口称赞,能把他们两个人都能侍弄好,也不容易啊。”蒋蕴华小心的把方瓶放回盒子里,仰靠在椅背上瞑目沉思般。
“啊?”赵国栋猛地打个激灵,要动自己?不可能吧?“蒋书记,咋就突然想到要动我呢?”
“呵呵,全靠市委市政府英明领导,指挥有方……”
赵国栋大喜过望,今儿个这一趟葵花街走得值!
“你心思倒是挺灵动啊。”蒋蕴华面带笑意,“嗯,现在老祁还没有正式审阅名单,加上他对排后那三个县推荐的干部不感冒的态度老章也清楚,我先和老章打个招呼,你有啥直接和他说,估计应该能有些希望。”
“蒋书记,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花林在市领导眼里不成了洪水猛兽了?”赵国栋也笑了起来,“蒋书记你也知道,咱们花林底子薄,要想摆脱垫底的命运,不走点超常规发展的路子就没法起得身来,这超常规的法子自然就会和一般观念有所不同,难免就会和一些旧有利益格局相碰撞,我们不想革命,但是却不能不改革,能尽量化解的矛盾县委县政府也肯定要尽量做工作平息消除,但是大方向却不能改变。”
“对了,你说的桂全友那事儿,现在祁予鸿的调子还没有定下来,但是我听他口气可能干部要交换,你们花林今年经济亮色很耀眼,钱敬良和桂全友他们估计也能沾沾光,丰亭、苍化和土城三县报上来的后备干部今年恐怕都不会给予考虑,所以钱敬良和桂全友希望很大,但是估计要调整到其他县里去。”
“嘿嘿,蒋书记,这吃药拣漏都是实践出真知嘛,只要别太贪,长长见识也有好处啊。”赵国栋笑着道,“蒋书记你也是公务繁忙,若然没事儿能多来这葵花街上转悠转悠,要不了两年,你也可以在这条街上提笼架鸟的充充角色呢。”
“放心,蒋书记,我其他不敢说,政治方向坚决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经济问题永远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作风问题呢?”蒋蕴华冷不丁插话道。
“好。”赵国栋是被蒋蕴华给拉来当车夫的,当然这种事情赵国栋是求之不得,能承蒙蒋蕴华看得起相招,赵国栋自然要舍命陪君子。
“你小子,恭维话都不会说,充充角色?你就不敢说我混出个角色来?”蒋蕴华和赵国栋在一起时,尤其是在谈及收藏这门活儿时显得格外放松,两人还真有点忘年交的味道,虽说都清楚不可能避开工作上的事情,但是在这种氛围中谈及工作上的事情也要随意轻松许多,很多平常难以出口的话也就有意无意间溜了出来。
“啊?蒋书记,能不能把桂全友留下来,我们县不是还差一名副县长么?”赵国栋心中叹息,但是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今年是关键一年,党的十五大即将召开,我估计肯定会有一些新东西新动向出来,国栋,你人年轻,脑瓜子灵,接受新事物快,更是要抓住时机,争取拿出更耀眼的成绩来,年龄是块宝,如果不趁着年轻干点事业出来,拖上几年就太可惜了。”
“呃,”被蒋蕴华这一刁钻的反击噎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怔了一怔之后,赵国栋才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蒋蕴华,嘻皮笑脸的道:“蒋书记,是不是又有谁找不到攻讦我的靶子,就只会在男女关系上作文章了?嘿嘿,蒋书记,我可是未婚青年,这就算是和女人有往来,那也算是正常谈恋爱不是?共产党员也是人,又不是中世纪,还要搞什么禁欲主义吧?”
“想让我上哪儿去?”赵国栋慢慢冷静下来,估计是祁予鸿征求过蒋蕴华意见,但是事情还没有明确。
虽然没咋拣到漏,但是也算是看起了一对器物,四千块成交,赵国栋也帮着费了不少口舌,只不过那店主也是识货者,并不因为赵国栋是熟人就打多少让手。虽说说得颇为投缘,但是这对程门的浅绛彩象耳方瓶花色纤秀,笔力精细,乃是程门的典型作品,蒋蕴华也是相当喜爱,说了半天也是只砍下来一千块钱,那店主还在那里百般不情愿,说若是换了别人至少还得多给五百才行。
“还没定呢,不过我看祁予鸿似乎有这个意思,谁让你在花林搞得风车斗转,加上其他几个县又不争气,祁予鸿现在也有些上火,麦家辉不来气,这队伍不好带啊。”蒋蕴华也有些替祁予鸿着急,要说跟得紧靠得住的干部一抓一大把,但是能放到一地去把经济搞上去的,这却是千挑万选也难得选出一个合适的。
“唔,西江区区长,有没有兴趣?”蒋蕴华想了一想。
“嗯,国栋,看来花林锻炼这两年对你还是很有益处的,尤其是旧城改造和桂溪大桥这事儿上处理得很好。”蒋蕴华点点头,“在工作中遇到困难和矛盾在所难免,怎样分析问题,抓住事物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这就是唯物辨证法在工作中实际运用。现在我们工作中的主要矛盾是什么,就是僵化的机制和陈腐的观念与亟待发展的经济之间的矛盾,怎样巧妙冲破束缚,最高效率的解决问题,这就是在考验我们一地领导的执政能力。”
蒋蕴华心情很好,在葵花街上转悠了两个小时,临近春节了,这街上人气也旺盛得紧,赵国栋这小子在这街上的人脉看样子也着实宽泛,无论大小摊子,总能钻进去套上两句,要不就能把人逗弄得眉花眼笑,要不就能把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总管是熟络得很。
“蒋书记,您当然是角色,不过在收藏这门道里连我都不敢说是角色,您,嘿嘿……”赵国栋只顾笑,却不语。
“国栋,人别不贪不知足,桂全友能上已经不错了,毕竟他的资历太浅,而且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接触过一县经济工作,现在祁予鸿眼里更倾向于能搞经济工作的干部,你们县推出的这两个恰恰都不是很符合他的胃口。”蒋蕴华笑了起来,“何况让桂全友到其他县去锻炼锻炼也有好处啊,能把干部都推出去任职那也是一个地方主要领导的最大嘉奖和认可!”
“嘿嘿,蒋书记,我看我还是就在花林呆着好了,西江区那可是龙潭虎穴,咱这资历在花林唬唬人还行,要想去西江那地盘上去搅和,还嫩了点。”赵国栋目光平视前方,摇了摇头。
上了车,蒋蕴华还在爱不释手的掂起方瓶小心观察,赵国栋发动汽车,缓缓移动,“蒋书记,找个地方住下,还是……”
“我觉得琢磨琢磨这玩意儿还行,你说的那几种玩意儿价格昂贵不说,赝品又多,眼力不够就吃药时间居多了,咱也不去凑那热闹,走走偏门,避避风险,哪点儿不好?”赵国栋想要帮蒋蕴华提着两盒子,但是被蒋蕴华拒绝了,自己选来的好货,赵国栋只是帮忙确定了一下真伪,再砍了砍价,蒋蕴华倒是颇为满意这对货,相当精贵。
“得了,甭给我说这些废话了,这一次市里边可能会有打动,祁予鸿是下了决心,而且可能也和麦家辉那边有了沟通,虽然未必能让麦家辉满意,但是祁予鸿下了决心,加上有省里边的支持,麦家辉恐怕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蒋蕴华突然睁开眼睛瞅了一眼赵国栋,“有没有兴趣动一动?”
赵国栋没想到貌似方正的蒋蕴华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来,心中也是一阵感动。
赵国栋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挠了挠脑袋,“嘿嘿,蒋书记,我会注意,我会注意。”
若是要大刀阔斧的动作,一来不是一把手,二来像西江区这样的老区,盘根错节的关系不知道多少,稍不注意就得得罪一大帮人,给你使点绊子作点眼色,你这工作究竟能不能如愿开展起来也很难说。
“蒋书记,我明白,谢谢您的提携帮助了。”赵国栋语出挚诚,“我能在花林有些微末成绩,也离不开您的谆谆教诲。”
蒋蕴华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国栋,年轻人风流倜傥也正常,可是你得注意你自己身份,别让这些事儿影响了你的发展。女人再漂亮,也就是那么十年八年,躺在你身边久了,就是西施貂蝉,你也会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儿,男人么,还是当以事业为重,有了事业,你才有一切,没有事业,你可能得到的也会失去,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