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和蒋孝忠说话的那个斯文的男人站人群前面,鼓声一停,那个男人向前三步,抬手抱拳,朗声喝问,“门外何人!”
“又请……”蒋孝忠后退两步。
蒋孝忠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枪杆子里出的不是政权,是尊严,只有能用枪杆去捍卫联邦华人尊严的人,才有资格做联邦华人的领袖!福竹堂能有今日的地位,就在于我们敢为联邦的华人去流血,能主动选择让别人流血总比被动接受让自己流血的现实要好,现在我才感觉自己真的有些老了,不过去老得很欣慰……”
斯文男人一鞠躬,直腰起身,然后大喝,“玄黄天地一声开,丹赤江山几万载,三五六,四七八,手下儿郎站出来……”
余啸宗的眼睛此刻目光炯炯,脸上带着一种夹杂着震惊与某种难以言语的满足神色,一直看着下面那个已经踏上红地毯的男人,半晌,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头上紫气如云,冠盖如伞,有演龙化虎之象……”
随着斯文男人的这两声喊,又是一通鼓响,大门两边早已准备好的一龙一虎从大门的左右两边冲出,立在门前摇头摆尾。
“怎么样?”女孩有些紧张地问道,看样子,论起对女人的审美来,身为女人的她在自己这个堂哥面前也没有多少自信。
蒋孝忠温和地笑着,“这是礼数!”然后微微抬了抬手,让人招呼中年男人进去。
……
一辆车停下,马上就有两名穿着黑色礼服的精干华人青年上前,一人上前拉开车门接待客人,一人则把车开到停车的地方,整个过程井井有条,今天仅仅在这里待命的福竹堂精干,就超过了400人,而在别墅附近几个街区内暗地里维持秩序,把风警戒的人数,则是数倍于此,以福竹堂在联邦的力量,要说划地而治,那可能有些夸张,延京毕竟不是金三角,但要说在延京福竹堂总堂堂口所在的华人聚居的上东区震慑住场面,那可是轻而易举,虽不是如临大敌,但所有的福竹堂兄弟今天都知道,平日里要是出点什么小叉子,那可没什么打紧的,上面有堂里的戒规在那里摆着,下面也有个高的兄弟顶着,可今天不同,今天要是出了点什么小叉子,那丢的脸可是丢整个福竹堂的脸,丢的可是一半联邦华人的脸,这个脸,没有人敢丢,也没有人丢得起,所以今天所有接到命令的福竹堂兄弟,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劲头十足的干着自己的工作。
“蒋老,重了……”龙烈血一下车就握着蒋孝忠为自己打开车门手诚恳地说道。
一个穿着红色华丽礼服的女人两只手提着裙边,从男人身后的台阶上缓缓走了出来,声音中透着欢喜,女人二十多岁,明眸皓齿,留着齐肩的柔美活泼的发型,耳朵上,两颗不时闪耀出璀璨光华的摇曳的钻石耳坠和她的发型搭配得刚好,女孩的调皮和天真在耳坠的摇曳中变成了女人的妩媚,那一丝欠缺稳重的活泼,也变成了恰到好处的青春活力。
门开,鼓停,周围一片安静!
“了”字刚落,蒋孝忠的龙头拐杖在前面摇头摆尾的一龙一虎脑袋上快速的一边敲了一下,更热闹的锣鼓声又响起,那一龙一虎闹得更欢腾,龙飞舞,虎打滚,然后一龙一虎绕过蒋孝忠,在龙烈血身前身后绕了三圈,回到门前,做出各种动作,在前面开道,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个人一起走向正门,走到正门前约十步,蒋孝忠停下脚步。
女孩冰雪一样细腻的胸前,衬托着那红色艳丽礼服的,是一串绿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的首饰,一个个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珠圆玉润,颗颗似乎都一模一样,不含一点杂质的祖母绿翡翠项链。
胡先生也看着下面那个人影,脑子里面想的却是几年前当这个少年第一次来到自己独居小院时的情景,那时的他,虽已不凡,但身上还有几分少年的青涩与单纯,可短短几年,沉浮翻腾,早已人物俱非……
“来了!”几十个精干汉子大喊了一声。
男人腿后一步,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好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了,那个男人确实有这个资格让我家嘉姵穿上礼服豁出去争一回……”
“请……”
“好了么?”短短几分钟,在那个男人一双妙手的雕琢下,女孩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整个人一下子觉得自信了许多,女孩充满欣喜地问了一句。
半山坡上,别墅前面一个种满了蔷薇和腾类植物的花园里,一个男人端着一杯酒站在一道古色古香的庭栏边上,微微眯着眼睛,品着酒,看着视线下面红地毯上一个个盛装出席这场宴会的联邦华人豪门家族的美女艳妇,有些嘲讽的感慨了一句,不远处的庭院灯透过斑斓的枝叶和树影,照在这个男人有些朦胧的侧面,拉出了一个斜长的侧影,也显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轮廓,男人的手捏着酒杯,只看他用三根手指,沉稳而优雅的拿着酒杯的姿势,就让人生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仿佛那酒杯不是酒杯,而是画家笔中那凝神写意的一抹灵感,或是情人含羞带怯抬头瞬间的那道眼波,小小的花园里,这个男人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竟然其静如兰!
夜幕微垂,繁星渐显,在延京上东区一处靠山面水,有一座占据了差不多半个山坡的别墅院落,往日一向安静,在天黑之后只有两个穿黑衣的男子默默守在别墅那宽大而且似乎隐约露出一丝锈迹的雕花铁艺大门前的院落,在今天,灯火辉煌,喜气洋洋,那挂在树上点缀着主人热情的连绵不绝的红色灯笼,从山脚,就一直延伸到了半山腰的别墅区,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条闪亮的星河,星河下,是数百米长的崭新的红色地毯,庄严而隆重,一直铺到了山脚下,就连地毯两侧道路旁的花卉,草木,都看得出经过精心的修剪和养护,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预示着,这里要将接待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一听这话,女孩的嘴一下子厥得老高,“那我回现在就去换条牛仔裤,然后回去告诉奶奶,说是你让我这么干的!”
“嗯,耳环搭配得不错,不过我觉得你其实还是穿牛仔裤的样子更好看一些!”
男人刚刚说完这句话,山脚下,震天的鞭炮声声一下子就响了起来,站在花园里的一男一女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到下面,刚好看到一行彪悍的车队在上百米长的路边鞭炮炸响的彩花中,缓缓驶来,停在下面别墅的大门口,车上下来一些精干的男人,后面车上下来的一个男人正要去把中间那辆车的车门打开,却看到已经杵着龙头拐杖走过去的蒋孝忠摆了摆手,然后,亲自为坐在车里的人在拉开了车门,在山坡花园里看到这一幕的两个人在诧异中这一瞬间都不由倒抽了一口气,整个联邦,不,甚至这个星球上,除了眼前这一幕,两个人都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可以让福竹堂74岁高龄的龙头老大蒋孝忠心甘情愿为他去开车门的,没有人会觉得这是谄媚,这是敬重,蒋孝忠代表的是联邦福竹堂对那个男人的敬重。
听到声音,男人转过了身,眼睛在自己的这个堂妹身上一扫,就笑了起来,“奶奶果然把这件东西给了你,嘉怡她们几个还不嫉妒得要死,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呢!”
到了此刻,看着这一套有着浓郁的传统江湖味道的仪式,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是福竹堂非同一般的隆重礼节,龙烈血不再多说什么,在所有福竹堂弟子殷勤的目光中,举步入门……
一个清瘦斯文的男人从远处过来,在蒋孝忠与来宾打着招呼的时候,抽了个空挡,从旁边走到蒋孝忠耳边,偏头轻轻地说了几句什么,蒋孝忠一边听着,两条眉毛不觉就竖了起来,听到最后,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的龙头拐杖激动得重重的顿在了地上,压低了声音,“十七个人,杀人如屠狗——好杀气!好气魄!”说完这个,蒋孝忠微微点头和一个来宾致意,然后又转过头,恢复了一下情绪,淡淡的吩咐“从这个月开始,福竹堂下辖各个堂口会馆产业每个月交给延京市警局的例钱全部减半,其他各地的也照此处理!”
清瘦斯文的男人叹了口气,“还是老人家说的好,枪杆子里出政权,布隆这个无底洞,我们以后不用再去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