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说我们这个民族正义感和价值观的崩溃是整个民族灾难与没落的根源,那这个根源的根源又是什么呢?”郎治中寸步不让。
自己的梦想是什么?自己的未来是什么?
郎治中看了那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放了两张百元钞票在桌子上以后,他和龙烈血一起走出了酒吧,外面的夜风让两人精神一振。
“那不是成神了吗?”
“看到我,你似乎并不怎么惊讶!”郎治中看着龙烈血,看得很仔细,似乎连龙烈血的一根眉毛都不放过,他的眼神里,有一种龙烈血看不透的东西。
“这么自信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郎治中点了点头,水晶镜片后是一双严肃的眼睛,“每个人都有梦想,如果一个人只为了一点享受而活着,那实在是太可悲了,我自己,也有自己的梦想,我可不想做一台赚钱机器,我相信你也一样。”
对面的街上,一个坐倒在街上的妇女大声喊了起来,一个手上提着一个包的男子正在疯狂的跑着,街上的几百号人看到这一幕,就像根本没看到一样,有的人看到那个男子朝自己跑来,还故意让开了,不到二十秒,那个男子的身影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了,在龙烈血他们的前面,一个小伙子正要去追,却被他身边一个看似他女朋友模样的人急急拉住了,“你傻啊,要是被人捅你两刀,谁去帮你交医药费,我们单位的老陈就是因为管这样的闲事被人报复,警察都没办法,他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那个小伙子犹豫了一下,最后停下了脚步……
酒吧里,在幽暗的灯光下,那几个老外正一手搂着一个明显是学生模样的zh国女孩,在那里大声的说笑着,那几个女孩在玩着一个简单的游戏,输了的人,则会被那几个老外赢了的人抱过去乱亲一气,伸手到衣服里面一阵乱摸。那几个老外一边摸一边一边用英语毫无顾忌的讨论着到了晚上要如何在床上玩弄这几个做着出国梦而免费送上门的“free girls”,老外们在那里哈哈大笑,那几个女孩也在笑着……
龙烈血看着郎治中,目光中那座冰封的火山爆发了,那座火山爆发出来的溶岩与火光摧天裂地,几乎要让让郎治中窒息,“你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那我告诉你,我的理想就是要打破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数千年的苦难轮回。天地不仁,我为天地立心,圣人不仁,我为生民立命,神州多难,我为家国开太平。我就要每一个炎黄子孙从此以后都能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地站在这个世界上,活出一番龙腾虎跃的新姿态,十亿神龙,翻腾地球500年,巍巍中华,有朝一日,成其宇宙之中,万世之华的不坠之名。正义之光,在这片土地上迟来了千年,一朝权在手,我就要还这世间一个瑞雪初晴的清静色!”
不知不觉,郎治中的眼泪掉了下来,对着龙烈血,郎治中鞠了一躬,直起身,郎治中一字一句的对龙烈血说了四个字,“但……凭……驱……策!”
此刻,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街上的车流和人行道上的人流并不比白天少多少,整个城市在寂静中上演着无数的喧嚣。
“这个问题重要吗?”
“不!”郎治中摇了摇头,“那他只是成为自己的神!”
“是吗?”龙烈血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大口的喝了一口酒,“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郎治中目光灼灼地看着龙烈血,“那样的人,即使醒来后也还会再喝醉!”
“那不是你所说的神吗?”
“如果你这样的人要专心在商界发展,给你十年的时间,必是商场上的一代枭雄,未来的前途则难以限量。”
“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了不起!”龙烈血淡淡地摇了摇头,“我的目的是赚钱,但我知道这世界上的钱一个人是永远都赚不完的,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当然不是,我所说的是成为别人的神!”
“出于我对你的了解!”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我更好的支点,你这次回来,大概是想考察一下我这个支点到底合不合格吧?”
听了这个问题,龙烈血的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光华,龙烈血此刻的眼神让郎治中都有些压抑,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冰一样的睿智与火一样的疯狂交织在了一起,如冰封的火山,“人类社会是一个制度的集合体,在这个集合体中,正义制度与正义原则在所有的社会基本结构中具有无可争议的优先地位,正义是社会制度的第一美德,一如真理是知识的第一美德一样,它的作用就如同一条船上的龙骨,其他的一切制度与原则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这条龙骨一旦被打破或扭曲,这条船也就离沉没不远,更别说要远行,我们整个民族的灾难是什么,就在于我们这几千年来都坐在一条正在逐渐沉没的船上。这条床的龙骨已经腐朽崩溃了。在一个规范的社会里,正义制度的要求具有绝对性,它不允许有任何的特殊和例外,而任何例外于社会正义秩序,制度,与规范外的非正义行为,如果无法得到有效的制止,都将导致普遍的非正义的后果。”
龙烈血看着郎治中,郎治中的眉头动了一下,“那你想知道我对你的评价吗?”
“无论什么原因,能做到这些,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
“在知道你的那些事情之后,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以你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你又何必把那些企业交到我的手上呢?在你的手上,我相信它们也大有前途。就像我刚才说的,要是你投身商界,十年之后,必是商场上的一代枭雄,未来前途则不可限量。就说现在,你就是什么都不干,你所赚到的那些钱也足够你挥霍十辈子有余。我觉得你这个人有些矛盾,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看重钱,有时候我又觉得钱在你眼里似乎什么都不是。你现在二十岁都不到就有如此成就,名誉,地位,金钱,一个正常人梦想所拥有的一切,对你来说都伸手可及,你的未来还很长,但是,你的梦想是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你知道在这两件事中我最佩服你的是哪一点吗?”郎治中问。
龙烈血坐到了郎治中的对面,没有多余的客套,在两个人之间,似乎已经有了一种难得的默契。
郎治中眨了眨眼睛,有点幽默的味道,“醒过来那个人就会知道,原来一个人想要成为神也并不是那么困难的!”
路边的一道墙上,贴满了办证的小广告,中间还有些“月薪两万”招聘“男女公关”和“替人追债”“贷款”之类的小广告,更远一点的地方,这条街的尽头处,一栋数十层的辉煌的建筑拔地而起,那栋建筑正面看像古时候的乌纱帽,又像借风行驶的大帆,侧面看则像一个节节高升的宝塔,稍微学过一点风水的人都能看出里面的玄机,那栋建筑物外面的玻璃反射着各色的灯火,论其豪华大气之处,比起m国的白宫也差不到哪里去,而它,只是zh国西南某老少边穷的一个省会城市中的区政府而已……
路过一个卖衣服的小店,小店里的老板正在叫喊着,“国际名牌,华伦天奴,皮尔卡丹,最新款式,50元随便挑啊……”
“在一个社会制度下,官僚管理者阶层的政治德行与正义姿态在其中都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如果一个社会的管理者允许个别或部分阶层的非正义行为,那些人的非正义行为得不到制裁,这就势必造成另一部分社会公民的正当权力受到伤害,一个社会一旦出现对非正义行为的失控或例外‘豁免’,则无疑会直接影响到受害者恪守正义原则的规范和心理意愿,使其发生动摇,并间接在更大范围内影响到其他社会成员的行为动机,造成连锁性的消极反应,由此造成的后果,则是整个社会正义的信用危机,社会成员共同价值观的沦丧,道德的滑坡和其他一系列严重的社会问题,这几乎就是整个社会问题得根源之所在。到了最后,当社会大众忍无可忍,要强制解除公共权力管理者的社会契约时,社会革命就爆发了。无论对一个国家和民族而言,无论是对于社会结构还是社会公民的道德精神而言,普遍的‘非正义豁免’都是一剂毒药,特别对于后者,这剂毒药破坏的是一个国家和民族赖以凝聚的最根本的价值观与精神纽带。任何一个社会成员,在自己的合法权益随时都被得不到制裁得非正义行为侵犯的时候,被侵犯的那些人,没有几个人会再爱那样一个国家,那样一个社会,没有几个人,会再对那样一个团体保持忠诚。如果国家已经不爱我,那我还要爱这个国家吗?当这样的疑问在一个社会的大多数成员的脑子里出现后,其直接后果,就是那些社会成员的脑子里只有家,不会再有国。看看这个国家数千年来的历史,看看那些因为农民起义而更迭的朝代,纠其原因,不正是如此么。那些朝代即使不是因为内部的问题走上了灭亡之路,最后,也会因为整个国家民族凝聚力的失去而变得不堪一击,那个时候,即使国家再富有,对外族来说,也是一只养肥的猪,当外族入侵的时候,也就没有多少人会去为它流血牺牲了,整个国家都是一盘散沙,很多人想到的只有自己,只有家,没有国,当一个社会中的大多数人都习惯于‘非正义的压迫’之后,灾难也就接踵而至。看看这个国家以往的那些历史,我们都不难发现,无论哪一个朝代,当‘正义’这两个字对社会大众来说变得比黄金还要昂贵,变得比处|女膜还要脆弱时,大家不是要准备对新的皇帝磕头,就是要一起做亡国之奴。而无论是外族入侵还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内部消耗,对这个国家来说,对这个民族来说,都是苦难与轮回,几千年过去了,正义这两个字在这块土地上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即使偶有提起,人们所能追溯的,也只是电视戏剧中的一两个所谓的清官与大侠,这,就是我们这个民族上演了数千年的这场轮回的大悲剧的根源。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民族,在无数的悲剧下,它所有赖以骄傲和自豪的东西,都会成为这场悲剧的殉葬品!”
“因为这个,你觉得我这个支点还算合格?”
“哦!”
面对着郎治中严肃的眼睛,龙烈血沉默了。
一个小孩扯着稚嫩而又有些沙哑的嗓音在叫喊着,在夜风里传得很远……
龙烈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着郎治中,“我们出去走走吧,再在这里呆下去,我怕我真的忍不住把那几个贱人和白人垃圾一起塞到垃圾桶里!”
“酒一样,喝酒的人心情不一样的话味道也就不一样了!”郎治中自己也喝了一口,语气有些感叹,“说实话,我也很长时间没有在这种地方喝过酒了。”
华灯初上,钩月初显,在西南联大学校背后,靠近通圆山的一个小酒吧内,郎治中见到了龙烈血。
“大手笔?”
“追求财富是人的天性,因为有这样的追求,这个世界才会变得精彩,这个社会才会变得不断向前,财富的追求有两种,一种是创造,一种是掠夺。一个人可以,也应该变得富有,追求富有与幸福的生活是上天赋予每个人的权力,但一个人或一部分人的富有不能以让他人变得更贫穷为前提条件,这是社会公正的最底线,突破这个底线,那就是赤|裸裸的掠夺,与小偷和强盗无异。而看看我们这个社会,看看我们的周围,这样堂而皇之的强盗与小偷又何其之多。而无论是你起家的过程还是你在澄川的这个大手笔,你最让我佩服的一点,不是你的大脑与手段,而是你在每一次追求财富的时候,都是在创造,从电脑城到澄川,从亿龙地产到震东大学,每一次,你都让大家实现了共赢,你拥有了财富,但你也为别人创造了财富,让更多得人有了创造财富的机会。原本你可以做得更绝,也可以把所有的好处都攥紧在自己手里,但你没有。这一点,在这个社会,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尤其让我佩服。可以说,这是我重新回到这里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龙烈血把手放在了郎治中的肩膀上,沉着而有力,“这样的理想,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太遥远了,遥远得就像天上的星辰,每当我抬头仰望,我就会问自己,什么时候,我可以把天上的星辰握在手中……有时候一个人在夜里醒来,我也会有这样的念头,这样的目标实在太遥远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在历史的车轮面前,也就是一只小小的蚂蚁,这辈子也没有希望了,何必自己给自己找这样的负担呢?一个人快意恩仇逍遥一世岂不潇洒!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但,这个世界,总有些事需要有人去做,总有些东西需要改变,每个人一辈子都在追寻着自己在这个世间存在着的意义,我曾经也在追寻着,当我低头俯视这片沧桑的土地,抬头仰望这片灿烂的星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意义,就在那里,我要把那星辰握在手中,我一个人,个子太矮了,手太短了,我抓不到,我需要站在别人的肩膀上才可以离那星辰更近一些!”龙烈血看着郎治中的眼睛,目光一片平静,一字一句的说完下面这句话,“你,是否,愿意,让我,站在你的肩膀上?”
“为什么?”郎治中追问了一句。
两个人走到这里,一道模糊的光在郎治中的脑子里闪过,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点明白龙烈血的意思了,但又始终把握不住,这样一条街上,难道真的可以见微知著,看到整个华夏民族这数千年来灾难与没落的根源?他看向龙烈血,龙烈血的眼睛里有七分清冷,两分悲痛,还有一分难以掩饰的疯狂。
“我觉得你最适合的职业是神棍!”龙烈血说得很认真,没有半丝调侃的味道。
龙烈血看着郎治中,良久,突然笑了起来,“我都差点忘了,你的另一个学位可是神学硕士呢,说这些,我说不过你。你知道我在看了你获得神学硕士学位的那篇论文后最直接的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