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多年战乱,虽仍属漕运要冲,此时的扬州却不比当年,欧阳文忠公曾叹道“十里楼台歌吹繁,扬州无复似当年”。
但扬州对于官员而言,这里却有个特殊的作用,那便是如果高官被贬,一般都会贬在扬州,如果被重新启用,也先会在扬州落下脚,还可做官员养老之地,同时也是大部分底层官员的晋升之所。
所以,扬州知州陶炎接待王希孟三人时很热情。
作为一名刚刚被提拔上来的官员,仕途已经正式展开,陶炎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展示政绩的机会,更何况来的人是天子门生,当下圣上最喜欢的人。
安排好驿馆,陶炎便带着王希孟等人来到了一处所在。
只见那处建筑富丽堂皇,比一般富贵人家还要好上三分,有许多老人和孩子生活其中,病中的老人身边伴有陪护打杂,几位乳母正在喂食尚在襁褓中的幼儿,各种炊具器物描金绘彩,极尽精致与富丽,连被褥都是绫罗棉毡。
“这是何处?”王希孟问道。
陶炎一脸骄傲之情:“此处便是奉圣上之命,所建的居养院!”
王希不禁孟频频点头:
“在画学时也听人说起圣上曾于崇宁初置居养院、安济坊,后三年,又置漏泽园,却从未亲见,今日在扬州城内,果然道无抛弃之子女,路无饥寒之老者,我民之幸也!”
陶炎脸上乐开了花:
“请小王大人与我再去安济坊一观。”
向前不远处,只见安济妨也是雕梁画栋,气势不凡,里面由几位僧人管理,数名郎中正施医赠药,进进出出的百姓或感激涕零,或笑容满面。
又听王希孟赞叹一番,陶炎笑道:
“我州漏泽园亦按法制,由僧人打理,园中建有屋舍,供守园僧居住,四周建围栏,阻闲杂人等进入,埋葬者皆有葬地,以千字文为号,记姓名、乡贯、生辰等,只是路途有些遥远,便不请小王大人去了。”
王希孟亦点头笑道:
“我大宋子民,天灾人祸、生老病死皆有朝廷安置,就此鳏寡孤独贫乏不能自存者再无后顾之忧,此乃仁政,当今圣上真乃仁君也。”
眼见天色渐晚,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陶炎试探着问道:
“小王大人,今晚可要去品竹听琴?”
说得文雅,有了应天府经验的王希孟,此时却知道是要去向哪里,忙摆手道:
“学生并无此雅兴,寻一安静地方即可。”
“那便到我府中小坐如何?”
也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陶炎并未坚持,反而将王希孟三人请到了家里。
酒席摆在后花园的凉亭里,虽号称家宴,满桌也尽是山珍海味,王希孟虽不甚计较这些吃食,却很是喜欢这种雅致的气氛。
随着交谈话题的深入,王希孟发现陶炎不仅饱读诗书,对绘画也有一定的见解,交谈起来越发投机,轻饮慢酌之间,不觉间便有了几分醉意。
陶炎忽然指着园中的一朵芍药花道:
“小王大人,此花如何?”
王希孟定睛看去,只见花瓣上下为红色,一圈金黄色花蕊围在中间,与园中其他的芍药皆不相同,当下笑道:
“我记得前人曾言,芍药绽红绡,巴篱织青琐,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陶炎赞道:“不愧为天子门生,果然才学不凡,陶某佩服,若是不弃,我现去摘下,小王大人簪上如何?”
当时男人簪花甚为流行,徽宗就曾将鲜花赐于诸位大臣,王希孟也曾戴过几朵,何况这朵花也确实好看,当下并未多想,正要同意,却见丁弘在向他不停地使着眼色。
再细看时,顿时想起了发生在扬州“四相簪花”的典故。
因此花红花瓣中间为黄色花蕊,故名为“金带围”,刚好就像朝中宰相红衣黄腰带的官袍。
仁宗庆历五年,时任扬州太守韩琦在家中设宴,邀请的人有陈升之、王安石、王珪,恰逢后花园中就有一株“金带围”开出四朵花,便摘下来每人簪上一朵。
十三年后,韩琦、陈升之、王安石、王珪相继拜相,从此便有了“四相簪花”的美谈。
而此时丁弘是在提醒他,陶炎有意奉承,但他却不能在此时簪上此花,以免日后落人以话柄。
冷汗淌下,酒意也醒了几分,王希孟连忙阻止道:
“陶大人的抬爱之意,感激莫名,只是学生既无四相之才,也无入仕之心,就此谢过。”
陶炎微微一笑:
“是我唐突了,就依小王大人之意,大可不必急于一时,想来陶某在扬州一日,此花便有小王大人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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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