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看着蹲在地上数床单的男娃,个头不高,长的也一般般,可能是小时候营养不良,那牙齿也没长好,长歪歪扭扭,不张嘴说话还好,一张嘴,便能瞧见满牙的歪牙,她真是没瞧出,这小子哪里有状元相了,不过天下父母心,潘家嫂子有这样的期望也属正常,想到此处,麦芽只得跟着附和,说几句好听的话。
李元青还是没点灯,摸着黑爬上炕头,小心的摸到儿子所在的位置,又小心的避开,翻到麦芽的那一边,这一翻,便准确的准翻到她身上去了,为免压到她,他将双手撑在两边,以减少自己的重量。
等到槐子背了装碗筷的笆篓离开,麦芽实在受不住温度的熏烤,正准备出来透透气时,迎面就碰上要进来的李元青。他们瞧着麦芽热的满脸通红,很是心疼,“你出去,剩下的活我来。”
槐子点头应下,紧跟着便四下查看,终于在厨房边上的,看出那一块的墙壁颜色,与旁边的不同,“这里原来好像有个门,可能是后来不用,能封上了,是用一整块木板封上的,要是想敲开的话,倒也容易。”他只看得到墙的这一边是个什么模样,却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如此。
槐子来了精神,道:“我先把豆腐脑送到前面去,然后绕个路,顺着围墙一路摸过去,从外面看,肯定清楚些。”年轻男娃都对新鲜事物感兴趣,因为平日里生活太单调了。他说完,不等麦芽跟李元青答话,便挑着豆腐脑往外面去了。
胡柳儿咧嘴笑,露出一嘴的大牙板,“没事没事,要是把你踢坏了,我家里不是还有很多长工的吗?可以让他们替代你嘛,大不了到时候我再毒哑你,戳瞎你的眼睛。”她以手作示范,在他眼睛上比划了下。
林翠起床后,听说找到一处能种蔬菜的地方,她也高兴,直说回头她得种些自己喜欢吃的蔬菜,小白菜得多种些,用来烫豆腐,是最好不过的。另外还得种些南瓜跟芋头,还有向日葵。
小二跟槐子一早也起来了,槐子到后院打了桶水,把前院洒了一遍水,洒水不是为了扫地,是为了降温,现在是盛夏嘛!扫地只能等客人们都起来之后才可以,免得惊忧他们睡觉。
客栈里早上换下的床单被褥,都送出去,给专人清洗。原本是想找个钟点工,可后来一想,也不妥当,光是那么多的床单,就没处可晒,要是碰着下雨天,那就更麻烦了。承包出去,也省事,不然光是她们两个人洗,就得累死。至于过了这个点,要是还有客人退房,那床单被褥便由她们两人来洗。
厨房有窗子,也有门,只是窗子不经常开。因为窗子外面是一处野地,那边根本没人经过,只是时常有野猫野狗在那盘旋。大概是怕晚上会有野猫溜进厨房偷东西吃,所以窗子长年插着。李元青使劲掰了下,却没能掰开,他倒是纳闷了,仔细看了看,随后去拿了把菜刀,别在缝隙里,一点一点的往外翘,慢慢的这才把窗子开开。
麦芽惊奇的盯着窗外看,甚至都忘了要盛豆腐脑,还是槐子跟李元青进来,询问时,她才回过神,“哦,马上就盛。”
麦芽在屋里躺着一直也没睡着,下午才从老家回来,被马车颠了一路,晚上又是做饭,又是收拾的,原本应该沾枕头就睡着,可不知为何,老是睡不着。牛牛早就睡熟了,时值盛夏,不过好在这一排房子盖的朝向好,冬暖夏凉。她只需拿个小扇子,给牛牛轻轻扇着风,便很凉爽了。
林翠看牛牛站在地上蹦的欢快,可把她笑坏了,“你看你家牛牛扭的步子,好好笑,像跳舞似的,哟,还会甩胳膊呢!”
林翠看她又变出个花样来,好不羡慕,“你又从哪学来的新奇玩意,这样勒着他,不会硌着吗?”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时,麦芽跟李元青便轻手轻脚的起床了,牛牛还在睡熟,麦芽在脸上亲了亲,这才理好衣服,出门洗漱。冬冬还小,她也就不让林翠早上起的太早,她夜里要喂奶,也挺辛苦的。
牛牛看她笑,他也跟着笑,一边笑,还一边流口水,小嘴巴里时不时啊啊几声。
“哦?那该谈什么?”麦芽故意轻笑着道。
麦芽在厨房忙着刷大锅,听见喊声,凑到窗户前,“你当心着些,这荒地靠着小河沟,你可别碰着蛇了。”夏季正是毒蛇出没最频繁的时候,像这种小河沟边上的草丛,蛇是最喜欢待的。
胡柳儿忽然停住脚步,猛的回头,眨眼间,脸已经抵到宏宝鼻子跟前。宏宝被突然放大的巨脸吓到眼睛脱窗,可惜退无可退,便只能上眼睁睁看着她越逼越近。
麦芽看他着急忙慌的身影,真替那两桶豆腐脑担心,他别一激动,再把豆腐脑洒了。她还留了些稀饭跟豆腐脑,留着家里人吃,不过光这两样,也吃不饱,特别是李元青他们,干的都是重活,光吃这些可不行。于是她又热了几个馍馍,另外还有自己腌制的咸鸭蛋也洗了,放在大锅里一并煮着。
李元青进来时,虽然没点灯,屋里漆黑一团,但他却知道麦芽并没睡着,还能在黑暗中准确找到她的眼睛。他只穿了个大裤衩,这也是麦芽替他做的,夏天洗过澡,睡觉时穿着,最舒服了。
宏有成脸色微微变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他打也就打了,骂也就骂了。可叫一个年轻女娃打成这般,要说他一点都不心疼,似乎也不太可能,“呃,丫头啊,你光是打他,可不管用,你打的越狠,他反倒更想跑了,不如你对他对些,说不准他念着你的好,心甘情愿的不跑了呢!”
不光是麦芽急了,潘家嫂子领着的男娃也急了,他频频催促老娘,让她快些将东西清点出来。因为他们是按件计费,洗多少东西,拿多少钱,这样最公平。
麦芽他们一直忙到深夜,安顿好刚刚住进来的一批房客,看着厢房都客满了,这才让槐子插上大门,把大黑栓到大门口,还得在大门外挂上客满的牌子,免得有人三更半夜的来敲门。
胡柳儿这时已经提着宏宝往外走了,听闻他的话,胡柳儿只是很不屑的笑了,“公爹,要是说教能管用,你们也不至于把他管教成这样,算了吧,还是把他交给我,您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我小时候我爹也是这么管教我的,打两巴掌,死不了!”她从宏有成身边经过时,看也不看他,径直拖着宏宝走了。
如果顺着松树丛一路往前走,会经过一座小桥。他们刚刚在里面看见的小河沟,便从这里流过。如果从小河沟的对岸看,便能将这片荒地尽收眼底。
牛牛小嘴张着,朝他咧嘴咯咯笑,看样子昨晚睡的不错。
槐子拨开松树丛,钻进荒地里头,现在是盛夏,荒地上长满了野草,深的地方,都有半人高,密密麻麻的,因为看不清脚下,槐子也不敢冒然进去,只得找根长棍子,先在前面草丛里,敲了几下杂草。若是有蛇,听见动静就该跑了。
胡柳儿阴阴的看着他,冷笑道:“你要是再敢废话,我便一脚踢爆你的子孙根,叫你再想乱来,也没那个资本!”
“大嫂子来啦。”林翠背着冬冬,笑眯眯的招呼她。
她不提宏家,麦芽都快把这茬给忘了。昨晚动静弄的挺大,那么一群人轰轰烈烈的给撵了出来,附近的人咋会不知道。
可因为长年不用,上面落满了灰尘,他只得又去打了水,把窗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李元青点头,“这地以前应该也是用来种菜的,你看,菜垄都还依稀可见,只要稍稍拾掇一番,施些底肥,就可以种菜了。”
李元青轻笑道:“你这小耳朵倒是尖的很,是不是知道娘亲把早饭做好了,所以才准点醒的啊?”
另外,还有牛牛吃的,牛牛喜欢吃林老三家的馄饨,几乎只要他们回客栈,林老三每天早上都派他儿子送碗馄饨过来,也不要钱,说是只当给了租金。别人家的院墙边,别说是搭棚子做生意,就是摆个小摊子,人家都不乐意呢!
在她喘息之时,李元青靠在她耳边,“娘子,咱们是不是该生个女娃了。”他的声音掩在黑暗中,沙哑动听,有股子特殊的韵味,浓沉动感。
麦芽梳好头,洗过脸之后,便去厨房看了看昨晚的稀饭有没有熬好,那么一大锅,她可搬不动,非得等李元青跟李远过来,他俩合力才能把稀饭抬到前院去。
槐子负责洒水,小二便拿了抹布,把大厅的桌椅板凳擦了一遍,顺便带得把大门打开,大黑守了一夜的门,白天就不用它守了,白天换那只小些的狗,这狗也挺聪明的,就是不够凶,要是碰上从门口路过的狗,它只敢小声的哼哼。
牛牛确实很硬扎,还不到十个月,便急着要学走路,不给走不行啊!他在大人怀里待不住,非得走不可,就是步子挪的还不稳。麦芽每天只给他走半个时辰左右,怕他走的太多,对腿脚不好。等到十个月之后,便行了。到时再多给他喂些虾子跟羊奶,离学会走路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槐子洒完了水,跑进厨房,气喘吁吁进来道:“麦芽姐,我来拿碗筷,豆腐脑要不要我帮你磨?”他看着麦芽站在锅台边,里面热气腾腾的,也看不清烧的是啥。
林翠面上一喜,“那样最好了,瞧这整天弄个床单被套啥的,都只能在个小盆里摆动,憋屈死了。”
也不知潘嫂子说着说着,怎么就扯到宏记头上了,提起宏记,她唏嘘不已,“妹子,我就叫你妹子了,要是叫闺女也不好听,还是叫妹子亲切,嗳,我今早上算是长见识了,宏家那生意做的,真叫一个绝。”
等客人走的差不多了,小二跟槐子会去把房间打扫一遍,当然了,他们又不分主仆,谁有空谁就干,反正客人效益好,大家都有红利可分,也就无所谓怠工一说。
“娘子,你不用再拖着我走,这样拖着多累啊,我腿脚没问题,可以自己走。”宏宝舔笑着,轻轻抚摸着胡柳儿的手,满是讨好的说道。
麦芽在睡觉之前,烧了个炭炉子,把稀饭搁在上面。这稀饭里头加了红豆,先在大锅里烧开,再搁到炭炉上,用小火慢慢温着,等到了早上时,稀饭就能黏糊了,也不用在凌晨时分爬起来看煮稀饭。
且说,槐子把豆腐脑送到前院,便马不停蹄的顺着客栈的院墙跑了一圈,他方向感挺差,出了大门,就不知道厨房的窗户对着哪一边,只得捋着墙根找。原来从林老三家的馄饨摊再往前,是一排低矮的松树丛。虽然低矮,可这高度,正好挡住过往行人的路线。这才便使得没人去注意松树丛后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