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她过来搀扶,陈二顺干脆把自己挂在她身上了,害的田氏脚一软,差点跌在地上,她气急了,在他后背使劲捶了一下。
李氏也走到堂屋门口,担忧道:“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也不晓得他们走到哪里了,哎哟,纪村长家还办着丧事呢,这雨要是下大了,他家可咋办啊?”
上一次连着几天闷热,之后晚上就下了一场暴雨,冬生看着天边阴沉沉爬上来的乌云,担心晚上可能要下雨,为了防止雨水在田里把麦芽淹了,他们得提前去打好缺口,要是明天没下,这缺口就得重新堵上。
田氏气不打一处来,“水在厨房!你再乱动,看我不把你扔缸里,让你洗个够!”
陈二顺招呼两个小娃,赶紧回家,这雨只怕越下越大,再不回去,待会就要被拦在路上了。
陈掌柜纳闷了,“好端端的,县老爷干啥要找我喝酒?”
麦芽是知道接不上气死去的人,有多可怕,听老人们说,因为死去的时候憋着气,那口气会让死去的人,死不瞑目,眼睛闭不上,嘴巴也合不拢,皮肤还会憋成紫色,而他吸不上来的那口气,有可能还在运棺的过程中,突然呼出来,那动静十足的吓人。
这一通闹的,等她又洗了一遍澡,从厨房出来时。天空忽然就下起雨来,还是倾盆大雨,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难怪刚才那样闷热呢,原来是有暴雨。
听完他讲的话,田氏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她不说话,陈二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沉默下来之后,气氛便有些僵持。田氏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没扣好,赶忙动手整理,人也跟着下了炕,出了房间。
纪安山的遗体已经装到棺材里,四面都用大铁钉定死了,上面盖着白布,白布上搁着牌位。纪安山一共有四个儿子,最小的两个,还在县城里上学堂。知道爹爹去世的消息,他俩急赶着从县城回来,田氏他们刚到的时候,纪家两个老小也正赶到,扑通一声,就跪到了院子里,一边哭着,一边从跪走着往堂屋去。
麦芽跟田氏各自坐在家里,看着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还没来得及感叹呢,就见着雨点子落下来了。
陈二顺笑着道:“害怕个啥,不是有我们在家呢吗?我们两个大老爷们,还保护不了你们吗?”
冬生也想安慰妹妹的,可惜无从下口,也不晓得说啥好。
可李元青却不干了,身子不过去,只把嘴巴凑上去,把她上上下下吻了个遍,连一寸地方都没放过。麦芽被他吻的晕头转向,本来是被雷雨声吵醒,现在可倒好,再被他一折腾,今晚就别睡了。
小二急道:“我哪知道,不过我瞧着他脸色不好看,可能是有事,想找说说话,先前他不也常找你喝酒聊天吗?”说是经常,却也不是经常。县老爷毕竟是县老爷,在他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跟前,县老爷不仅是父母官,说的大胆些,那就是他们的皇帝。
麦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道:“纪叔的确是好人,我想啊,阎王爷那里都有一本账,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一定会算清楚,一定不会冤枉了谁!”
田氏暗骂他老色鬼,可转念一想,他这人也不叫色,要是他真有心去做那些事,县城里多的是青楼窑子,他随便找哪家都可以,他也没必要骗她。像他这个岁数,又有几个钱的老男人,就是娶过妻的,也有逛花窑子的,更何况他没娶过老婆,就是被人看见逛那种地方,也不会有说啥,所以他没必要骗她。
田氏他们忙到天色擦黑的时候就回来了,一个个累的都快说不出话来。麦芽跟李氏在家把饭做好了,因为麦芽身子不方便,加上天气又热,一进厨房就闷的不行,所以晚上,切了几样卤菜,又凉拌了不少,先前锅里还熬了一锅糯米粥,熬的很浓,喝起来可带劲了,麦芽把糯米粥烧好之后,又端到院子里放凉。等到他们回来时,喝着正正好。
田氏要是知道自己的话这般灵验,打死她,也不敢讲了。
麦芽缩在李元青怀里,听着外面的雨声,这样大的动静,她是被吵醒的。李元青一觉睡醒,翻身的时候,无意中瞧见她睁着眼睛,盯着窗外,便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柔声道:“这么晚了不睡觉,在想啥呢?”
雨点子越来越大,加上天慢慢黑下来,外面朦朦胧胧的一片。麦芽劝李氏洗洗睡吧,她一个人等着就成了。
他死断气的那天,是大中午,这么热,也没农活干,村里人大都在家睡午觉,到了傍晚才出来。当纪家传来哭声时,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么热的天抱在一起,实在是热。麦芽把他的手掰开,嘟囔着道:“你别抱了,我快被你捂死了。”
他们赶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还不是陈二顺硬拖着她,在酒馆里吃了午饭,又买了好些东西带回来,这一耽误之下,不晚才怪。
可以说陈二顺现在,在榆树村那也是相当有威望了。林德寿还琢磨着把代理村长的担子,扔给他扛呢!
陈二顺摆出最诚恳的姿态,讨好着道:“昨晚的事,我承认,我用了那么一点点的小计谋,不然你要我怎么办?看着你一直犹豫不决吗?咱俩都不小了,还能再活几年哪?我就是不想这辈子留下遗憾!”
且说田氏乍一看陈二顺叫他们背着回来,吓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好好的出去,怎么能叫人背着回来呢!
李氏叹息道:“你说的也是,这人走都走了,就算是淋一夜的雨去送,那也是值得的,纪安山是个好村长,为人也和善,不像有些个当村长的,尽想着往自己兜里捞钱,一个正经事也不干。”
小二眼尖,看她在那站着要发火,赶紧替他们掌柜的解释,“婶子,你也别生气,掌柜的是陪县老爷喝酒,咱们县老爷酒量太好了,而且又在兴头上,不陪不行啊!”
老四纪心宝,人如其名,被家人娇惯的很,跪走到堂屋之后,就扑进纪氏的怀里,哇哇的哭着,就跟几岁小娃娃似的,叫人看着怪怪的。
看着陈二顺急匆匆的背影,她一把拉住慢走一步的小二,问道:“县老爷找他,不会有啥大事吧?”
田氏猛灌一杯凉茶下杜,人才慢慢回过劲来,道:“没有,我可不敢看,我们去的时候,那棺材都封上了,林虎他爹先去的,我听他说,纪村长走的突然,本来他自己还以为能多活个把月,也就没急着留下遗言,谁知道这几天晚上闷热,他喘不上气,一口气没接上,人就走了,啥话也没留下,因为没接上气憋死的,那脸色难看的很,林虎他爹只看了一眼,便不敢看了,他都不敢看,要是搁我,我更不敢看了。”
夏季的暴风雨说来就来,他们三人刚打好田梗上的缺口,斗大的雨点就打下来了,打在身上,疼的很。
田氏看他那死猪样,在心里把他里里外外骂了个遍。想了想,怕他真这样捂馊了,还是到厨房去给他打了盆水来,拿进屋里之后,本想叫他起来洗澡的,可叫了半天,他也没应。瞧着水都打来了,这会再拿出去倒掉,也不合适,所以她思量来,思量去,反正这里也没人,陈二顺又醉成这样,明儿一觉醒来,他啥也记不得,索性她动手帮他擦擦吧!
可李氏不同意,她现有都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外面又下着大雨,她不看着哪能放心。
纪家大儿子,名叫纪心和,是个稳定老实的年轻人,一直在家里帮着母亲操持生计。老二纪心平,这小子跟纪家人脾性都不一样,也不回家,就在县城里,跟些个不务正业的人厮混,平日里也没正经收入,偶尔帮人牵个线,谈谈生意啥的,他嘴巴子活,人又机灵,所以路子广。他跟宏宝也相熟,两人经常一起逛花窑子。听说老爹去了,他直到天黑,在两个弟弟后面,才赶回来。
李氏眼睛里露出古怪的笑意,“这事啊,你过些日子就会明白了。”
李氏给他们倒了杯凉茶,随后才问道:“你们去看了最后一眼没有?他死的时候,痛苦不?有没有留下啥话呀?”
田氏还不到四十岁,离人老珠黄还远着呢,属于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说是美,可能夸张了些,但还是很有魅力的。陈二顺不知是酒意灌脑,还是有心为之,顺手扯起田氏的衣服来,吓的田氏急忙想扒开他的手,可是无论她怎么弄,那双手竟纹丝不动的扣她身上。
冬生的性子比李元青还要敦厚老实,可这人一旦老实过了头,便是笨,不开窍。
田氏心里有气,索性把衣服往床上一丢,就这样敞着衣服坐在炕上了,全部都做过了,现在才来娇情,就显得很假了。她环抱着双手,冷冷的看着他道:“陈二顺,昨晚的事,是不是你一早就计划好了?喝醉酒是故意的吧?小二也是故意不回来的?你呀你,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想干啥?要真是你一时冲动,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反正这事你知我知,别再让第三个知道了,我可丢不起那人!”她这会的态度,还真像个泼辣的婆娘,快把陈二顺看呆了,起初他还真以为,田氏一觉醒来,会又哭又闹的,没想到,却只是对着他骂,还好还好,骂他,总比哭闹强。
这哭声,闹声,直到半夜,还没停下。纪安山认识的人广,知道他去世,好多人都赶到祭奠。
田氏拿了衣服,正准备把油灯也拿上,到对面屋子去的,忽然,一直睡的很沉的陈二顺醒了,猛的坐了起来,瞧见她在屋里,又瞧了瞧屋子的摆设,纳闷道:“咦,我怎么在这个屋,小二呢,他咋没回来吗?”
吃过晚饭之后,冬生跟陈二顺一起去下黄鳝笼子,因为今天弄的较晚,李元青怕他俩一时干不完,便跟着一起去了。田氏虽然也累,但不想让麦芽洗碗,便打发她跟李氏先回家烧水洗澡。
陈二顺迷迷糊糊的看见眼前有个人影,他虽然醉了,可还认得眼前是田氏,忙醉意十足的摆出个笑脸,并把胳膊从小二肩上移到田氏跟前,“婆娘,你瞧,我这不是还认得回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