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桌子底下怎么睡？”楚临风皱眉，慢慢地踱了进去。
她不看楚临风，只望着孙逐流：“孙将军，有事吗？”
“楚将军……”赵民此时已完全清醒过来，他紧张地站在堵在帐篷门口的临风身后，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乔大夫刚刚睡下……”
他膀大腰圆，平日性子粗豪，嗓门又高又亮，可是现在突然压低了嗓子细声细气地说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要……啊……”如玉发出凄厉的惨叫，忽地跳了起来，怦地撞到桌脚。
她看起来，就象一只被猎人追逐，疲于奔命，筋疲力尽的兔子。仿佛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一蹦三尺高。
楚临风踌蹰了一下，问：“他在哪里？”
帐中东倒西歪地躺着四个大男人，鼾声震天，却独独没有映象里那抹瘦弱的身影。
帐中四个男人被惊醒，纷纷惊跳了起来。
“秦军攻过来了吗？”
“什么事？”
她蜷着小小的身子，缩在桌子的最角落，双手交叉防卫地抱在胸前。
“咦？”孙逐流轻咦一声，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瞧。
“嘎？”孙逐流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没事，我们查夜，巡到这里，进来看看。”
“去哪？”如玉有些茫然。
“是，”赵民轻搓着手，面露为难之色：“乔大夫她，好不容易才睡着，您们看，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再说话？”
“没什么，秦军攻城而已。”如玉垂下头，一语带过。
“你睡吧，我去帐外守着。”如玉忽地出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通常情况下，跟楚临风在一起，他才是被无视的那一个。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漠视楚临风，他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孙逐流和楚临风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正打算离开。
跳跃的烛光透过木板的缝隙，在她苍白的脸蛋上投射出一道道凌乱的阴影，额前散乱的黑发纠结出着，瘦削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都透着一股惊惶和倦意。
“注意身体，早点休息，走吧。”楚临风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帐篷。
眼前，总是晃动着那双冷厉阴鸷的黑眸。那个她救了他，他却毁了她一生的名字也不知道的陌生男人……
“不是说你，你睡吧，我们走了，注意警戒。”孙逐流摇手，让她止步，转身跟了上去。
“嗯。”如玉重新钻到桌子底下，阖上双眼，却再也睡不着。
楚临风眉一挑，低头，果然在充当手术台的长条桌下找到了她。
“哎呀！”孙逐流失声惊呼，想也没想便蹿了进去，俯下身子望着她：“你没事吧？”
“在，在桌子下面。”赵民嗫嚅着解释。
“要拨营了吗？”
“呃……”赵民尴尬了：“别，你睡，还是我去守着吧。”
看来，姓乔的小子来的时间虽短，却很快收服了赵民的心呢！
如玉定了定神，慢慢地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秀气的脸庞上渗着一层薄薄的汗珠，看上去越发的楚楚可怜。
两枝粗大的牛油蜡烛噼啪地燃烧着，照得一室通透明亮。宽大的长条木桌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他想象中血肉模糊的伤员。
“哦！”赵民了然地点了点头：“你是从肃州逃出来的吧？哎呀，听说姓花的特别狠，是头不折不扣的野狼，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哪象咱们楚将军，那叫一个儒雅。你一定吓坏了吧？啧啧啧，这么小的年纪，遭这么多罪……”
“楚将军，孙将军！”众人见到楚临风和孙逐流，立正问好。
其他人见虚惊一场，纷纷打着呵欠，往地上一歪，倒头又睡了。
长到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喜欢蹲在桌子下面睡觉的人，真的怪得可以。
“她都是这样休息的？”随后的孙逐流挤过来，踮起脚尖越过临风的肩膀看了一眼，撇唇饶有兴致地追问。
“哦……”如玉这才明白他前面那八个字是对自己说的，后面那两个字是跟孙逐流说的。
“乔大夫，”眼看楚，孙二人走远，赵民这才好奇地挤了过来，关心地问：“你梦到什么了？”
“不要过来，求你……”桌子底下，如玉忽地凄声求饶，低低地啜泣起来。
如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双修长粗大的男人手，下意识地瑟缩一下，身子往后挪了挪，把自己藏到更深的暗影里。
老天，撞那么大力，一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