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道上两旁亮着的火炬变得朦朦胧胧,别具使人增添愁思的凄美感觉。一队三十多骑的左羽林军在头目一声令下,避往道旁,施礼致敬。
龙鹰悠然自得的道:“你早说出来了!”
两人随他去了。
龙鹰全身起着鸡皮疙瘩,偏是奈何他不得,武三思的声音已在耳语道:“全赖兄弟劝我支持太子回朝,三思才有今天一日,三思永远不会忘记兄弟的大恩大德。”
符太道:“今次他是送上门来,乃杀他的千载一时之机。”
符太一副不和你作无谓争拗的表情,道:“死也可给你说成活的。第二个办法又是什么劳什子?”
龙鹰举手回应,转向符太道:“换过你是宇文朔,敢否在皇城布下天罗地网,在我们回程时伏袭狙击?”
于宇文朔等人来说,这句话承接他和武三思的对话,虽为惊人之语,却颇有顺理成章的味道。
龙鹰道:“就是没有必然的事。”
龙鹰叹道:“太少正因心中渴望,遂明知对方不是来找碴子,也要朝这方面说。”
其他二十二骑纷纷在十多步外收缰止马。众马“呼噜!呼噜!”地喷出一团团的热气,跳蹄喘息,与龙鹰和符太两匹坐骑的安然舒静,相映成趣。
符太一怔道:“我何时说过?”
龙鹰叹道:“你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不过!太少的分析确有道理,名不正,言不顺,怎可成事?何况圣上仍在,谁敢胡作妄为,这类叛上作反的行为,只能关起门来做,还须得李显首肯支持,而李显绝对没有这个胆子,太少的愿望将告落空。”
符太道:“面对强弩,一般的盾牌难起作用。攻城攻门已是下下之策,何况对方又势难制造大批的攻城工具,故此唯一办法,是将宫城重重包围,然后以藏在宫城内的高手团,对长生殿发动突袭,我和你逼得施援时,便大有杀我们两个混蛋的机会了。”
符太道:“你猜到是谁追来吗?”
龙鹰哂道:“我岂容他们有败事的机会?话说回来,我们现在对局势形势的分析,用的仍是以前的脑袋和思路,忘记了真正的对手是台勒虚云,情况如‘范轻舟’到神都后的历史重演,走的每步路均在台勒虚云的计算内,而他耍的招数,招招出乎‘范轻舟’的意想之外,如果他不是被逼留在翠翘楼养伤,给我偷听到他们的密议,连‘范轻舟’的身份亦已被他揭破,输个一败涂地。他奶奶的!能令他如此失着,全赖魔种起死回生的功能,这也是他唯一算不到的地方。严格来说,不论斗智、斗力,从某一方向看,我均折在他手上,故再不想输另一次,想不输吗?便要用全新的思维。”
龙鹰笑道:“‘造势’是个笼统的念头,本身也有新旧之分。杀‘凌岸’是小弟惯用的‘先发制人’、‘下马威’式的造势,到上阳宫则是新一轮的造势,至少在此之前,太少没有想过。对吧!”
两人离开皇城,上阳宫的外大门提象门在风雪里若隐若现。
龙鹰道:“你说对一半,不过我要的只是令对方晓得飞骑御卫心归何处,足教对方不敢再打飞骑御卫的主意,如若废去李锋的武功,令他难起任何作用。飞骑御卫按兵不动下,将牢牢牵制着左羽林军,因怕被飞骑御卫抽后腿,在如此情况下,我们的对手只剩下李多祚和他的右羽林军,偏偏李多祚正是最不想与我对敌的人,因他曾参与讨伐孙万荣的征战,比神都其他人更了解我龙鹰在战场上的威力。想对付我吗?用的须是新兵,明白吗?”
伏击两人,最佳地点是在皇城之内,还要将他们重重包围,在高处埋伏箭手,现时大雪铺天盖地,绝对不宜。
武三思七情上脸,以他可做到最诚恳的语调叹道:“好兄弟,三思想得你很苦。”
没有了高墙挡风,风从洛水刮来,雪粉狂飞乱舞,张牙弄爪。
龙鹰道:“假如猜通猜透他们的手段后,我们仍要进退失据,还用出来混吗?如果纯为打一场你死我活的仗,李显何时离开东宫,就死于何时,没人可改变得了。问题在并不是这么样爽脆利落的战争,追求的是和气收场,否则现在我何用到上阳宫去?”
李显登基之日,正是李唐复辟之时。
龙鹰向符太道:“有兴趣陪我到上阳宫拜访李锋那家伙吗?”
武三思听得大为错愕,任他千猜万想,仍想不到龙鹰不说“大周”而是“大唐”,似视现仍健在的女帝为无物,若这句话传入女帝之耳,女帝又如往昔般“正常”,剩这句话足构成满门抄斩、罪诛三族之罪。
龙鹰道:“太少有所不知,飞骑御卫乃圣上的亲兵团,多为来自穷乡僻壤的农村子弟,性情纯朴,互相间不是亲戚,就是乡里,或在信念、习惯上较相近,故而远比其他军系团结,像田归道的手下便全为子弟兵。于他们来说,能成为飞骑御卫,乃光宗耀祖的荣誉,收入当然非是乡间同辈能相比,故对圣上忠心耿耿,亦只效忠圣上。我第一天到神都来,因着小弟等于来自乡间,与他们打成一片,此关系是长期培养出来的,不会在几天内动摇,李锋怎能与我相比?”
龙鹰一眼朝宇文朔等二十二骑扫过去,悠然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此言不虚也,龙某虽与诸位素未谋面,但看人的眼力总算有少许心得,可见我大唐之兴,指日可待。”
蹄声从皇城内远处传来,踏在积雪上发出“喀喀”怪响。
符太道:“我认得的除武三思外,尚有宇文朔、乾舜和洞玄子。唉!如果可借我你的折叠弓,任我发射,多么痛快!”
符太没好气道:“勿要唬我!虽未听你说过,却见到你这般做,杀‘凌岸’不算造势吗?你奶奶的!旧东西当新东西来压我符太?”
龙鹰道:“整天想着动家伙,叫有勇无谋。”
符太断然道:“肯定没有。”
两人策马左转,朝上阳宫不疾不徐的驰去,战马披上厚毡,以抵风雪,事实上即使没有御寒之物,在两人真气支持下,马儿亦可视风雪如无物。
龙鹰悠然问道:“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想起当年偕人雅三女与令羽等御卫兄弟,到董家酒楼吃喝玩闹的情景,心中涌出暖流,即使际此大雪临身、天寒地冻之时,仍感火热。令羽和陆石夫是同乡,龙鹰跟着众人唤陆石夫为陆大哥,说顺了口,至今天大家都习惯了。
符太轻松的道:“敌人最顾忌的,就是鹰爷你震慑天下、无人不惧的折叠弓和接天轰,前者可令任何攻城者,不论武功如何高明强横,仍惨成活靶,更不要说李显,而没有李显的攻打皇城,势沦为造反叛乱,失掉合法性,故而上上之计仍是在攻打皇城前先干掉你这个可怕的家伙。至于接天轰,杀凌岸时有目共睹,一旦展开,挡者披糜,不怕围攻,否则突厥人早收拾了你。哈!现在你既没箭矢傍身,又没有背接天轰在背,晓得你是到上阳宫去,不在我们回程时设伏的不但没有胆子,且是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