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黄军有一点并没有说错,我并不是体制中的人,大大咧咧地闯进警局处理尸体,显然并不合适,可那具尸体又不能不解决,实在让我很为难。
林妍马上接口道,“我来想办法,对了,你不是还没工作吗,我可以请我老爸帮忙,先把你安排到警局里,这样的话,黄军就没有办法阻止你进去了。”
我苦笑,这女人把事情想得还真是简单,警局哪有这么好进?而且就算她老爸肯答应帮我走后门,也有一套必须的程序要走,等我获得身份的时候,黄花菜早就凉了。
“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肯不肯?”我思来想去,既然暂时无法处理那具尸体,就只能想个办法先抑制住他诈尸了。
林妍一脸不解,“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先抑制住起尸,直到案子告破,再将尸体直接塞进火葬场,不一切都搞定了吗?”
我取出了几枚铜钱,递到林妍手中,郑重地嘱咐道,“不过我现在没办法进停尸间,尸体只能交给你亲自去处理了,你把三枚铜钱分别压在他舌尖、灵台和后脑勺下,再给周围撒上糯米,点燃一只白蜡烛,找一面镜子,镜子的角度调整到……”
我话还没说完,林妍就赶紧摇头,一脸的恐惧,“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再去碰那具尸体,万一他突然诈尸怎么办?”
“实在没办法的话,你就申请把他烧掉吧。”我也没辙了,现在唯一肯相信我的只有林妍,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处理尸体这种活显然不适合让她去干。
“都怪黄军这个家伙,尸体来不及处理,以后肯定会出事的,到时候看他怎么交代!”说道黄军,林妍脸上再度露出了那种恶心的表情,我看得出她对那小子的确很反感。
“人家只是在行使正当的权利和义务,这一点,我们倒是没资格去怪他。”我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尽管黄军同样让我很讨厌,不过他刚才阻止我,也是职责的一部分。
毕竟术道这一行,在很多眼里都是封建迷信,他不肯信也是正常的。
沉默了一会儿,我对林妍说道,“先这样吧,我回去了,等你这边查出消息之后,我再过来。”
林妍赶紧反问我,“那尸体怎么办?”
“只要把门锁紧,晚上别让其他人接触,应该不会有事的,万一事情闹大了我再来吧。”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既然这帮人不信我这一套,那就先撒手不管,到时候出了麻烦,后果自然有人背,我相信他们肯定会有主动找上我的那一天。
我这么想,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小小的报复心理,毕竟谁也不想被人轻看,与其我自己用热脸去贴人冷屁股,倒不如让他们来求我。
离开警局,我先到附近的早餐店买吃的,找了根凳子坐下,屁股还没捂热乎,冷不防凳子却被人踹了一脚,一回头,顿时撞上了一对充满敌意的眼睛。
“小子,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黄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唇掀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到底给林妍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她这么信任你这个江湖骗子?”
我不咸不淡地望着他,语气很平静,“不好意思,我正在等着吃面,如果你愿意就坐下来吃一碗,不愿意就麻烦离开。”
“你嚣张什么,别以为林妍护着你,我就拿你没招!”黄军脸色十分阴沉,恶狠狠地瞪视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我不想理会这种家伙,和他在这里发生争执,只会影响我吃面的心情。
修道的人必须先修心,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道术也就白练了。
“小子,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以后离林妍远点,否则发生什么意外,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过你。”黄军是个小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已经开始赤裸裸地威胁我了。
他的声音很小,可语气中的威胁意味却十分浓郁,听得我直挑眉头。
我若无其事地看着他,淡笑了一下,低下头,吃着刚端上来的面。
无言才是最大的蔑视,不值得为了这样的家伙破坏我的心情,事实上,如果我想整他的话,起码有上百种方式让他活得十分凄惨,只是疯道人的耳提面命,让我学会了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哼,”黄军见我没回应他,还以为我是害怕了,十分高傲地瞥了我一眼,骂了声“没种的怂货”,转身就离开了。
直到他走远之后,我才将被我捏断的筷子放回桌上,伸手去捡另一双。
吃完了面,我便直接回去了,细猴不在家,不晓得又去哪里鬼混了,我也懒得搭理这小子,把院子关上,练了一会功。
快到傍晚的时候,细猴才拎着一袋凉菜回来,我看他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便问道,“你不会跟人干架去了吧?”
“怎么会?张康的尸体被找到了,我去他灵前磕了一上午的头,妈的,疼死我了。”细猴把买回来的凉菜搁在桌上,用筷子撬开两瓶啤酒,招呼我吃饭,“对了,我都给他道歉了,这小子以后不会在缠着我了吧?”
我盯着他磕得青肿的脑门,“这可难说,横死的鬼戾气都重,几个响头就想给他打发了,你想的也未免太天真了,他不敢去找害死自己的女鬼,只好把怨气都撒在你身上了。”
“我特么冤不冤啊!”细猴拿筷子的手哆嗦了一下,哭丧着一张脸,“秧子,你可得帮我,我就你这么一个好哥们!”
“吃饭吧,以后规矩点,少惹事。”我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摇头。
我这话并不是为了吓唬他,细猴这两天气色不太好,命门被一股青气挡住了,山根臃肿,眼皮子地下的眼袋很重,再加上磕了一整天的头,整张脸都有些发青,这是霉运缠身的迹象,搞不好会有血光之灾。
这说明张康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没准今晚就会找来,不过只要他跟在我身边,保住平安不是什么难事。
吃过饭,我让他早点去睡,细猴有求于我,显得特别殷勤,屁颠屁颠地进了卧室,蒙头就睡,没一会就开始打呼噜了。
我特别羡慕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一整天吃饱了就没什么烦恼,要是我也能学会他的这种豁达,也许境界早就升上去了。
天色渐晚,我没什么事可干,屌丝的娱乐方式基本靠手,我便坐在细猴收来的二手沙发上,看着芒果台的深夜节目。
闹钟上的时针渐渐指向夜晚十二点,空气逐渐开始变冷了,原本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电视的我,立马将眼睛睁了起来,从床下摸出一把三尺长的桃木剑,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来到了小院外面。
细猴倒是睡得安心,我却必须替他守过这一夜,张康的鬼魂不来还好,如果他真的打算非害死细猴不可,我就让他再也走不。
我推开大门,搬来一根凳子,坐在了门口,月色昏暗,天顶上徘徊着一大片乌云,将所有星光都遮掩住了,整个夜色中透露出一片死寂,深沉而诡异。
除了呼呼吹刮起来的冷风,什么都没有。
我找出事先准备好的白纸,用剪刀裁剪出一个小型的灯笼,点上白蜡,悬在了门口,灯笼上散发着昏暗的光线,我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回屋去取了一把黄香,又将一把扬灰洒在了地面上。
道家人对待鬼魂的态度,能渡就渡,不能渡就杀,凡是打算害人的恶鬼,都没有留下的道理。
我捧着黄香,正打算用打火机点上,可刚蹲下身子,挂在门口的纸灯笼居然熄灭掉了,一股冷风灌入,冻进人骨子里。
我只好放下黄香,快步走到灯笼下面,用打火机重新点燃了白蜡,叹口气,正打算回去点香,可一转身,却发现自己搁在地上的黄香全都不见了!
真见鬼,难道张康已经到了?
我下意识眯紧了目光,屏住呼吸,走到了之前放置黄香的地方。
地面被我事先撒了一层灰,上面印着一个很浅的脚印,证明趁我去点蜡烛的时候,的确有什么东西来过,将黄线全部都抱走了。
我缓缓站起来,将桃木剑抓在手中,感觉院子里的光线变得有些黯淡,猛一回头,顿时发现被我重新点燃的灯笼中,居然冒出一片绿色的光,灯芯上的烛火忽明忽暗,仿佛被压成了一个黄豆般的小点。
鬼压灯,不愧是横死的鬼,这么快戾气就就重到了这种程度。
在灯笼下面,我发现了那捆还未来得及拆开的黄香,黄香已经不知道被什么点燃了,冒出笔直的烟柱,飘向了墙角的方向。
而在墙角的方向,却正有一团黑色的影子,正静静地蹲在那里,搭耸着脑袋,偷偷吸我的香。
他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寿衣,是背对着我的,但仅从身材比例上判断,我却一眼就敲出来,这个找上门的家伙,正是昨晚横死的张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