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一出口,二人都是一愣,尤其是晴天,瞪大了眼神,差点儿没把手里的蝴蝶瓶子和风筝统统还给他。
她接了过来,仔细地打量着,也缓缓低下头去,在它们上面轻轻一吻。
当然这只是无声对白,几个人站在这儿,行君臣之礼还是第一位的。
两只在耳边嗡嗡叫的苍蝇终于飞走了,只有朱翊钧和晴天在此靠得如此之近。
近了,近了,终于越来越近了。
一天见不到你的面,就像三个月那么长!
既然已是两情相悦,又何必在乎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头呢?
晴天拉着两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屁孩儿给皇帝跪下了:“晴天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从身后一个太监手里接过了蝴蝶瓶子和那个新做好的蝴蝶风筝,对他说了一句:“你们都散开去吧,看着点儿朕那两个弟弟,别让他们摔着了,朕和晴天姑娘在这儿说会儿话!”
“是啊!蝴蝶是最美丽的,可是从它破蛹而出,也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美丽!秋天以后,它的美丽就会和它的身体随风而去了!”只见她的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靠他更近了一些,能够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气息,清扬的,和御花园里的花香交织在一起,非常醉人。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他轻轻念出了一首诗。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她也迎着他的眼神微笑着:“空了就空了吧!咱们明年还会有捉到更多的蝴蝶呢?或者就一直让它空着也挺好的!咱们捧着它一起到花园来,看这些蝴蝶自由自在地在花间起舞,再也不用在瓶子里左冲右突,多好!”
他这才想起来,后来让冯保把这首自己译出的白话文装在一个信封里,悄悄递去了东郊她的住处,也算是对她写信的一个回复,却没想到她竟然随身带在身边。
“是!”太监走远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来了!
她兴奋地尖叫了一声,带着两个小屁孩儿折返回来,向着皇帝一步步跑来。
他微笑着看她的眼睛,那是涌动着让人难以抗拒的两汪清泉:“好吧!听你的!不过,上次你费心费力做好的这个蝴蝶瓶子,上面还有两个气眼儿呢,可就一下空了!”
“平身!”
“哦?”皇帝借机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扶住信笺,“你说说看,这里面哪一句译得不好!”
有的时候,等待是一种关怀,可是等待久了,就会从关怀慢慢变成伤害。
她把手里的蝴蝶瓶子和风筝放开,从怀里掏出了一纸信笺,轻轻念了起来: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眼见少女的樱唇吻在蝴蝶之上,如同吻在自己的心上,这隔物相吻,就算是一吻定情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得到她的香吻。
却没想到即便这样,也被她认了出来,所以她信里的最后一段是一句白话文:“你就是那个身后的士兵,是么?”
这是晴天第一次写给他的信里的第一首诗,是《诗经》里的。这也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时,她已经出了宫,到了老臣张德闲的府上作为义女。自己是借着送戚、胡二人出征,还扮作冯保的士兵去看她。
“才没有呢!我就是想不通,这么好的一首诗,为什么被你译成了这样?正好今天可能会碰上你,我就想着把它带出来,好好地问问你!”少女即便心里有无限想念,嘴上也不愿意承认。
她突然扬起头来看着他,问了他一句:“咱们也保留它这么久了,不如咱们把它放了吧,好么?让它重新回到花草树丛间去,自然产籽,自然随风而去。明天春夏之交的时候,咱们又会看到更多它的美丽后代们翩翩起舞,好么?”
就在几乎变成伤害的时候,他终于出现了!于是所有的关怀奔流而至,瞬间把少女的心充得满满的。
晴天抬起了眼睛看着他:“本来就是!古诗讲究的是用字的意韵,接转的留情,怎么能用白话文译出来呢?”
“弟弟给皇兄请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瞧你!”他伸手去刮她的鼻子,“朕就跟你开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一下说这么多。朕才舍不得让你去学佛理当尼姑呢。要是你去了,旁边的人还不都打破了头,纷纷要求去尼姑庵里剃发当和尚去,那还不乱套了!”
青青的是你的佩带,悠悠的是我的思念。
“你,竟然天天把它带在身上?”他激动地指着她手里的信笺。
朱存孝岁数虽小,却很好强:“好!放就放!当然是我,我比哥哥强!”
朱翊钧也根本没想到,这一句不知道怎么就从嘴里蹦出来了。不过看见晴天乐了,他也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