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一走远,朱翊钧就假意在院子里散步,背着手绕了一圈,经过朱雀身边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好一个玄武,这顿臭骂,把龚正陆说得面红耳赤、汗如雨下。龚正陆对着他拱起了手:“敢问将军,师从何人……”
龚正陆哭着哀求他:“让我死!让我去死吧!”
如果能时常听到皇帝的教诲就好了,肯定会快速解决这个刘知广。
皇帝急忙扶起了她,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暗自享受着辣美神探身上的清香:“嗯,朕确实找你有事儿!”
可是,皇上,如果我爱上了你,我也只能爱上你一个人了,因为你是皇帝!
士兵们齐声答应了一声,跟着玄武就走。
皇帝微笑地盯住了她的眼睛,轻轻地把手放了下来:“而且什么?而且他这只秋后的蚂蚱,仍然在不停地蹦跶是么?”
皇帝离她更近了一些,紧紧盯着她的瞳孔:“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么?”
看了看冯保跟在自己的后面,想了个办法支开他:“大伴儿,中午想办法弄点儿好吃的,你亲自去安排!另外,吃完饭安排一下,朕再出微服出趟宫。”
朱雀惊讶地看着皇帝,点了点头。
玄武一摆手:“我可不是读书人,我就是地地道道的屠狗之辈,只不过我始终也没忘了祖先而已。”
看见他们笑自己,皇帝也不生气,一挥手:“先生、谭大人,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消息,再来向朕报告就好了!”
龚正陆此刻已是狼狈不堪,面对着玄武的调侃,他又羞又愧,哭笑不得:“两种感觉都有,将军!”
皇上啊,如果我不小心爱上了你,你会爱上我么?皇帝的贴身护卫是不允许有爱情的,所以被称为冷血杀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让我心里冷冻着的那块冰化开了。
龚正陆愣住了:“皇上?大明的皇帝知道我?”
朱雀愕然地摇了摇头,她突然有一种感觉,皇帝眼睛里的东西,她根本猜不透,但是他一旦说出来,就会很快解答自己心中的疑虑。
玄武仰天长笑:“不能忘本?你也配说这几个字?往轻了说,你这叫卖祖求荣;往重了说,你这叫欺君灭祖!他们救了你,你可以做牛做马报答他们,可是你却帮着他们攻占祖先的城池,屠杀自己的同胞。你这不叫有骨气,你这只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利而已!为了你能升官,为了圆你原来不得志的梦!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你这个读书人,比起那些讲义气的社会底层之人,差得远了!”
这时候正是中午,皇帝迈着得胜步子踱出了屋外,看了看朱雀就在不远处值守,他突然想起已经很长时间过去了,好象一直都没有明清、明澈两姐妹的消息。
朱雀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敢把手缩回来:“您是问米店的事情吧。不知道为什么,刘知广父女就象百足之虫一样,死而不僵。原来以为他的哥哥刘知丰被杀以后,他这个米店就象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却没想到他一直挺到了现在,而且……”
这个时候,皇帝又用有些发烫的脸颊把她的无名指摁了下去,声音也柔和得象和煦的春风一样:“第四,是不是刘一鸣这个店主还不太称职啊?他没有欺负你吧?如果是这样,我把他撤了,一切由你来作主?”
龚正陆嘴里喃喃地说道:“难怪李成梁近日有如此表现,不用一兵一卒,就让我们君臣反目、将相成仇,原来有你这样厉害的人物在旁边相助,还有皇帝的支持……”
冯保乐了:“皇上!您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甭想瞒住您!”说完转身布置午膳和出宫事宜去了。
玄武鄙夷地笑了:“当然知道你!皇上远在千里之外,只看你用的这招‘步步相迎’就知道女真肯定有一位汉人智囊!”
玄武这时对着他拱了拱手:“我是御前带刀四品护卫‘玄武’,皇上让我率领‘龙骧军’前来协助李大将军!”
看到皇帝的眼里流露出越来越热情的柔情,朱雀有些迷醉了。她甚至想如果不是时常,是每天都在一起,就更好了。
朱雀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皇帝和她靠得如此之近,两个人的身子都快要贴在了一起,不由得脸色飞红:“皇上!您,您有事情尽管吩咐!”
皇帝这时捧起她的右手,先端着纤纤玉指观赏了一下,然后把她的大拇指按了下去:“第一,他们经营这个米店,有很长的时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的人脉和储备都只是刚刚开始,比他们差得很远,要想一下整死他们,还为时尚早!”
玄武点了一下脚尖,脸上尽是鄙薄的神情:“你恨要杀你的首领么?”
冯保瞪大了眼睛:“皇上!弄好吃的没问题!只是,您这出宫是要去哪儿?东郊……”
玄武见他这副德行,一把丢开了他:“那你去死吧!亏得皇上瞎了眼,还认为你是个胸怀天下、智谋无双的奇才!我这等屠狗之辈,都不愿意杀你这等没用的狗!”
“是!”张居正和谭纶向他拜别。知道辽东进展顺利,他俩也和皇帝一样高兴。接下来就差东南沿海和山东德州这两路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两路始终没有消息传来,希望来的也是好消息。
龚正陆已是泣不成声,彻底崩溃了,等他们走出了好几步,他才颤颤巍巍向前爬了几步,喊出声来:“玄武将军留步!我龚正陆,愿意重回大明,做回汉人……”
温存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意识到现在和皇帝贴得特别近,两人几乎是零距离的接触者,自己的手都能够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
龚正陆更惊讶了:“皇上是怎么知道的?你是……”
……
皇帝却象个没事人一样,尽情感受着这种暧昧的肌肤之亲。他磨磨蹭蹭地抓住朱雀的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放开了,还挺自然地问了一句:“你应该知道朕问你什么事情?”
玄武哪能这么便宜他就死了,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让他的身子悬在了半空中。
皇帝抬起她的手,轻柔地放到了自己的脸上。朱雀正不知所措,他却用脸颊轻轻把她的中指摁了下去:“第三,市场这个东西看着很简单,就是你买我卖的地方。其实远远不止,它反映的是一种未来的心理。也就是说,不论是卖的商人,还是买的百姓,都认为米会短缺,还会再涨价。正是这种预期的心态,给刘知广的秋后蹦跶注入源源不断的生机。”
聪明伶俐的朱雀顿时会意,等皇帝转了一圈回到了上书房后,她借机四处查看,悄悄推开了书房的门。
捉了对方最厉害的军师,还把他们内部搅得一塌糊涂,李成梁和玄武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对福将。看来辽东大事已定,东北路这一难题解决得很彻底,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
皇帝看着他笑了笑:“先不去东郊!晴天估计再有几天也该来宫里看母后了,朕还是等着她吧。咱们今天去看看上次的前门闹市!朱衡和吕调阳他们老不来消息,咱们就去闹市上看看米价什么的,一样能知道他们的情况!”
玄武没有接他的话,直接一脚把他踢到在地,然后招呼士兵们:“兄弟们,咱们走!这是个有骨气的汉奸!还枉费我们的皇帝看得起他,让我们兄弟前来救他!我们真是瞎了眼!反正女真人也不要他了,就让他在这儿喂林子里的野狗吧。”
一天半以后,活捉龚正陆并成功劝降的密折送到了京城上书房。朱翊钧一拍桌子,大叫了一声:“痛快!太痛快了!”当时就写了回件:李成梁和玄武官加一等,赏俸三年,册封龚正陆为兵部参议,官居四品,供职“龙骧军”军师,协助李成梁平定辽东。
朱翊钧又得意地哼起了小曲,看得旁边的张居正、谭纶和冯保直笑。
朱雀点了点头,皇帝说的确实有道理。
朱雀听得很认真,越来越佩服起皇帝的分析判断来。
“皇上!您叫我有事?”朱雀一进书房,倒头就拜。
朱雀听到这里,已经对皇帝崇拜得是五体投地,都忘记了他正抓着自己的手放在了脸上。皇上说得太好了,又有道理,又生动形象。就这短短的一会儿,感觉学到了很多在米店里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
龚正陆已经缓过了神,站起身来,居然摆出了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神情:“不恨!他们救了我,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忘本!我也是有骨气的人!”
一辈子只有一个男人,并不丢人。
他又把她的食指按了下去:“第二,我们刚刚度过山东抗洪的危机,现在朱衡和吕调阳他们的三路难题仍在慢慢解决中,粮食生产根本没有恢复,只能靠吃救济,更别提自保或者支援外省了,由此带来华北地区的粮食供应不足,而且这个情况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解决。”
龚正陆愈发的羞愧难当,突然一头从马车上跳下,想直接撞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