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他几乎笑出声来。但是,他很快又想,不对,如果不让她们去,就一点儿胜算也没有了,依照太后的性格,她肯定不会这么想的!
李太后点了点头,看见桌上有砚台,倒了些朱砂放在砚台上,又在里面加了些水,慢慢地用毛笔轻轻地搅动着,然后慢慢地问了她俩一句:“你们两个见过这种朱砂么?”
……
她心里其实也很想留下这两个宫女,就象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一样。但是不行,阿珠已经被册封为“昭云公主”,明确去信已经许给了女真首领。而且小倩也是这样,那些饿狼们居然不知足,还要再派一名“公主”去,那也只能是小倩了!
一定是想多了!
李太后让太监把偏殿的一间屋子打开了,吩咐太监掌上灯,然后出去把门带上。阿珠和小倩两人刚要给她跪下,她及时制止了她们,叫了一声:“免礼,平身吧!”
二女凑近了看,看见砚台里的朱砂与普通的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颜色更红一些,轻轻搅动起来象鲜血的颜色一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回太后的话,没见过。”
太后这时居然直接用手去弹了一下烛芯,蜡烛瞬间更亮了,照着朱砂的颜色映衬着她俩的脸。太后突然抬起头来问她俩:“你们俩知道,壁虎的学名叫什么么?叫‘守宫’!”
李太后听到儿子这么说,也笑着摆了摆手:“还是皇帝策略得当!我这人老珠黄的妇道人家,只是给你们一些不易察觉的小问题小细节上提个醒而已,哈哈!”
“那您的意思……”
“说的好!”李太后高兴地笑了,一下子鼓掌喝起彩来。旁边的张居正、谭纶、冯保,也一下子跟着鼓掌喝彩。李成梁则是愣了一下,后来才觉得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妙,咧开嘴笑了,诚心诚意地也跟着鼓起掌来。
二女听得有些胆寒,不知道太后为什么突然和她们讲起这种朱砂的历史,但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太后好象在暗示着她们一些什么?
天色已经很晚了!张居正、谭纶和李成梁,起身向皇帝和太后告辞,走前大家商定了,加封小倩为“和安公主”,还给玄武这一营精兵取名“龙骧军”,就是这一两天由京城出发,一切听从龙骧将军李成梁的调遣。
李太后却仍然用笔拨弄着烛芯,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却也没有和她俩说些什么为人|妻子,做人皇后应该注意的事情。其实,在去上书房之前,她把阿珠和小倩叫去了慈宁宫,和她俩说了说远嫁辽东的事情,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辽东来函要求把小倩也要去的事情。
在皇帝的屋外,李太后这时居然把冯保也支走了,让他先回去休息,她再和阿珠和小倩交待几句话,一会儿让卫士送她回慈宁宫就行。
二女的脸色大变,可是,李太后这时已经抓住了她俩的手臂,用毛臂蘸着“守宫砂”就直接点了过去!
但是,太后听说后看见俩人脸色变了一变,然后看见两人走路的动作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心里当下就明白了几分。
二女谢恩平身,李太后却也没有让她俩坐下,只是把桌上的烛台拿过来,用桌上的一枝笔轻轻地拨弄着烛芯。不一会儿,烛芯就被拨亮了,屋子里一下更明亮起来,映照着二女秀丽的脸庞闪闪发亮。
而母后最后是拉着冯保、阿珠和小倩一起,把灯吹灭灯后,才出的房门,相当于母后现在根本没有让自己和阿珠、小倩有独处的机会。
皇帝目送他们告辞离去,正准备让冯保送母后回去,谁知母后却非说先送自己回寝宫。几番推脱,执拗不过母后,只得先回了寝宫。母后亲眼看着阿珠和小倩帮自己洗漱完毕,换好睡衣躺下,这才和冯保、阿珠和小倩,带上门走了!
辽东的这路难题,看来是可以彻底解决了。朱翊钧看见屋内其乐融融的热烈场面,不禁有些乐极生悲,侧脸看了看窗外,窗户关着,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起了风,在这初秋的时节“呜呜”地刮着,就象是门外两名即将远赴辽东和亲的美丽少女的哽咽声。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而且同样的历史,竟然同样的再次上演!
皇帝此时心里一紧,如果真如李成梁所说,那太后还是真的向着自己的!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不让阿珠和小倩去,那就是最大的喜事!
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舍不了这两个钧儿疼爱的宫女,稳不住这大明的万里江山!
“是!”二女应声去了,不一会儿,果然在门口桌子里的抽屉里找到一个小盒,打开看里面有朱砂,于是很快给太后拿了过来,放到了她面前的桌上。
所以,李太后心里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能牺牲这两个宫女。她现在拨动着烛芯,只是想如何更好地把和亲之事进行得更彻底些而已。
他这时看了冯保一眼,冯保也明显想起来了这件事情,笑着对皇帝点了点头。
朱翊钧虽说躺下了,但对母后最后的这番举动感觉有些奇怪,本来以为母后坚持先送自己回寝宫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可是除了嘱咐自己多休息以外,并没有多说别的什么话。
李成梁张开大嘴犹豫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太后!您这是准备让我带领这一千精兵趁他们不备,发动突然袭击是么?那您还是别派‘公主’去了!无论多艰险,臣一定领着这些士兵拼死冲杀就是了!”
皇帝说到最后,一边叹服母后的帅才,一边心里感觉到了一丝酸楚。看来,不论如何,这阿珠和小倩还是非去不可了!不光要去,还必须顺利保住和亲成果,要不然就是失败!还想让她们不去,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大家顿时愣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
冯保没办法,只得走开了,他今天跑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找他的对食丽青发泄去了。
难道说,母后已经看出来阿珠和小倩与自己有私了。不会这么巧吧?虽说母后心细如发,但如此私密之事,二女与自己欢爱之时也是在极其隐秘之境况下进行,她不可能知道!
她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还在裕王府作婢女的时候,也就是在一天白天,趁人不备,裕王——也就是后来的隆庆皇帝,钧儿的亲身父亲,一下就把自己给办了,后来就有了他的骨肉,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朱翊钧。
……
她竟然从走路的动作,一下就看出了这两个宫女已经不是处|女之身。从皇帝一直维护他们的情况来看,一定是钧儿这个久有此心的小太岁干下的好事!
李太后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又看了儿子一眼:“钧儿!你说呢?”
大臣们一下都给太后和皇帝跪倒了:“皇上、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想了一会儿,在床上翻了几个滚,因为这一天太累了,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
朱翊钧一下子想起来戚继光后来告知自己收伏矿工猛虎时的策略,虽然自己当时和冯保去了张德闲家里晴天,但是戚继光简要告知自己情况后,也能估想出个大概。
窗外的风,好象更大了一些,还在“呜呜”的哽咽着。
天哪!这就是“守宫砂”!用来验证女子贞节的神物!
皇帝也笑了,有此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朕这只是揣摩母后的意思。母后从进上书房这屋开始,只是看了看辽东的回函,听了听几位大人的简述,前后不到一刻钟,就发现了这其中难以察觉的细节漏洞。又用了不到一刻钟,就针对这两个漏洞想出了丝丝入扣、严丝合缝的办法。母后,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是真正的大帅之才!”
朱翊钧心里有了底,不紧不慢地对母后说道:“母后!儿子理解您的意思,是想让李成梁将军带着这一千精兵借着为喜事助兴的机会,邀请他们也挑出同等人数的精兵,来一个礼前比试!只要人数差不多,不论是单兵作战还是一营协作,他们女真人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正好可以借此打击他们耀武扬威的嚣张气焰,又能让他们不敢小看我们,就坡下驴,重视礼待我们的和亲!从此与我们和平共处!”
果然,李太后笑着摇头,否定了李成梁之意:“李将军!哀家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恰恰相反,哀家认为你和这一千精兵不可能有机会发动突袭!一旦进入他们的地盘,只要一看到你们这些虎狼之兵,他们一定会安排重兵防守,根本不会让你们有任何机会的!”
太后终于说话了,也让一直在面前怯怯站着不知所措的姑娘稍微缓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去门口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找找看,是不是有朱砂?”
李太后又点了点头:“你们知道么?这可不是一般的朱砂!这是用一般的朱砂来喂养壁虎,日积月累,壁虎吃了以后全身会变成赤红。在它吃满七斤朱砂后,把它千捣万杵,才能形成这样的朱砂,颜色就象鲜血一样,特别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