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着皇帝的脉了，皇帝现在满脸的笑，自己也不得不陪着，倒出来的却完全是一堆苦大仇深的话。
冯保抬起了头，皇帝的这脸笑容吓了他一跳，不知道刚才还阴云密布、随时有可能雷霆大作的皇上为什么心情大好起来。
用老爸的原话说，堵不如疏，必须尊重市场规律，有需求就有市场，有买卖就有价格，这是他二十多年才想明白的道理。
皇帝笑得异常灿烂：“你这收一刀一百文，他卖一刀十两，相差一百倍。当利和本相当时，就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达到二倍本时，他们就敢于冒上断头台的危险。而当利达到三倍本时，他们就会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你这利已经达到了一百倍本，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皇帝笑吟吟地看着冯保：“我这里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武的，一个是文的，你想听哪一个？”
“十刀一两银子，一刀是一百文。”
“第一，查这家店面，看似可行，其实等于没查。因为你查这一家，查不查别的家？今天查封这一家，明天他又开张了，或者今天你在地上把他查封了，明天他到地下卖去了。”
皇帝拍了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不急也不慢地说道：“你这两个办法，乍一看很有针对性，能够又准又快的解决问题，但实际上，中看不中用！”
这个张居正看来懂得一些比较基础的经济理论知识，难道他原来做过买卖？
而且，很有可能，这种一刀值十两银子的厕纸很有可能就是与她们再次相见的媒人。
冯保停顿了一下，指着那刀厕纸：“吾皇圣明！臣想先解释此事！”
“侵吞我大明国库？”
这就是市场经济规律！当然明朝这会儿，充其量只能算是有些商品经济的萌芽，连凯恩斯还没出生呢。所以这两个人哪里懂得这些，最多懂得从商和交易知识的皮毛。但是我懂，我还惦记着用这个来作为大明复兴的根基呢。
“第二，你在织造局内部展开调查，严查泄密者。要是查出来，算是万幸，要是查不出来，没人愿意承认，你怎么办？或者很有可能，织造局当头的其实就是泄密者，他自己不会承认的，最多抛出来一个替死鬼来顶罪。你查完走了，他再继续泄漏，你怎么办？而且我告诉你吧，最终的事实，很有可能就是后者。”
冯保抢先磕头：“陛下！是臣等失职，没能为陛下分忧，反而让陛下操心了！”
“也开一个店？”冯保越来越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了。
皇帝一挥手：“别给我灌迷魂汤了，咱们来做个简单的数学题目吧，你每刀厕纸付给织造局是多少？”
这些来自后世西方资本主义由萌芽到迅速发展的经济理论，让这两个绝顶聪明的大臣彻底震惊了。
皇帝把刚才卖的那个关子打开了：“这武的方法最直接。你去问他们织造局要一个每月能生产出厕纸之数，比如说满负荷生产，一月能生产出来一百刀，你就管他们要每个月一百刀，或者一百二十刀，到时交不出货来就杀头，他们就不会有富余的厕纸卖到市场去了。”
他小小的年纪，怎么会知道这么深的水里有什么鱼？
“好！这回有些上道了，你再说直白一点儿，侵吞国库，又是为了什么？”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位治内治外的肱股重臣！”皇帝冷冷地看着他们，端起了前面的茶。
要想真正克制这种目前大明刚兴起来的不良垄断集团竞争，一个最基本的办法，就是比他们这些“小垄断”更垄断，顺应市场规律，建立国家资本主义。
朱翊钧倒是没有追究他刚才的打断，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文的，就是你先攒上一大批厕纸，存上一大笔钱。然后，你也和他一样，去这家店铺的对面去开一个厕纸店。”
“说吧！”皇帝本来只顾喝茶，头都没抬一下，但是看到冯保的细长的手指向厕纸，象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换作了满脸的笑容，心情大好地看着冯保。
“是为了……为了捞银子！”
朱翊钧本来想说国家资本主义的，怕他们听不懂，现编了个简单的词。
看着皇帝停下了说话，冯保才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继续保持着倾听的动作：“圣上！还有文的方法呢？”
“对，也开一个店，你这个店，用的是国库里的钱，卖的是皇宫里的厕纸。他卖十两一刀，你就卖五两一刀。这样一来二去的，大家慢慢就只去你的店里买了。到了后来，你甚至可以把他店里的厕纸慢慢全买过来，代替他和织造局泄漏秘密的内鬼做生意。你就不光一下知道这个内鬼是谁，还能够把你的生意越做越大，到后来会成为国库财政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这个，就叫国家……叫国家店铺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