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飞云紧紧的一闭眼,难怪在她最后要风飞云抱着她的时候,她说自己好累,原来她是真的活得这么的累。
空气变得更加的清寒,天空之上,飘落下一朵朵雪花,纷纷扬扬,宛如一朵朵白色的鹅毛,有的落在纪灵媗的头顶,有的落在风飞云的肩上,落在孤坟上,落在墓碑前。
今日,天色已晚,七强之战将在明天进行,众修士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皇城。
纪灵媗不再言语,继续扫落叶,直到将落叶都扫干净,又去将坟头之上的杂草给一株株拔掉,满手都是泥土,做得十分细心,直到坟头上的杂草,一株也不剩,她才停了下来。
一个人的声音都透着绝望,那么这个人离死也就不远了。
风飞云道:“这是什么意思?”
纪灵媗就坐在香车的一角,虽然白发晶莹,面无血色,但是今日的她真的好美好美,穿着最朴素的衣衫,就像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女,不染一丝世俗的尘烟。
“已经……不重要了……我多想回到一百八十年前……那该多好啊!”纪灵媗的脸上带着安然的笑,那是最真挚的笑,也是这世上最美的笑容,徐徐的道:“替我……好好的……照顾她,你答应……我吗?”
佛山巍峨,寺庙成林,即便是在夜晚,也能隐隐听到念佛诵经的声音。
人生没有若是,也没有或许!
原来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阿弥陀佛!”
风飞云停下脚步,道:“是神妃娘娘吗?”
萝浮公主又道:“神王大人必定还要再娶一位公主,至于他想要娶谁,这是我们皇族的事,外人根本无权过问。他就算想要娶本公主,只要他能够夺得驸马之战的桂冠,那么本公主也必定会嫁给他,陪他一起为月公主修筑陵墓,披麻戴孝,守墓三十年又如何?”
萝浮公主将话都说到此处了,自然没有人再敢多言,就连北溟墨守都沉默了下来。
这是神晋王朝的派系之争,十分尖锐,只有彻底的打倒另一方,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成为下一个皇权的主人。
大弥勒又道:“晋帝就要退位,无人再庇护纪家,她必须要让月公主登上晋帝之位,才能继续让纪家生存下去,她所做的一切其实又何尝是她自愿,而她所犯下的过错,本就应该被原谅,但是却无人能够理解她。”
两人就似跨越时空相遇,相遇在一百八十年前,那时候纪灵媗也就十六岁,还只是一个刚走出纪家的杰出女弟子,还没有嫁给晋帝,亦不是心机深沉的神妃。
纪灵媗从木亭之中取来一只铁木扫把,在坟前扫落叶,动作优雅,白发飘飞,淡淡的道:“我这一生,没有最爱的人,没有最恨的人,但是却有最对不起的人,那就是他了,我会想办法弥补他。”
天边的云霞,从火红渐渐的变得清冷,最后完全的暗了下来。
夜色降临,风飞云走出天宇宫,皇城内外明灯高悬,宫女和太监急促的行过,纷纷向风飞云行礼。
或许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刻,她也想有一段属于自己的青春,属于自己的人生,所以才与风飞云同坐一车,不过那仅仅只是她自己的奢望,那个时候的风飞云对她只有痛恨,却没有珍惜。
万年冰魄的寒气能够封杀人所有的生机,化血肉为冰晶,融玉骨为寒霜,别说是风飞云现在的修为,就算是晋帝亲自出手,都不可能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风飞云连忙冲过去,将她给抱住,仅仅只能搂在她的半个身体,手中打出一道灵气,驱逐她体内的寒气,但是却仅仅只能减缓冰封的速度,根本不能救她回来,“你在前来这里之前就服下了万年冰魄?”
寒风呼啸,有些冻人。
左千手早在数年前就进入神都,说是要与纪灵媗做一个了结,但是风飞云来到神都之后,曾多次派人打听他的下落,但是却没一点消息。
“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纪灵媗美眸含烟,青衣如画,坐在古朴的车中,仿佛是一位正在沉思的画中美人。
“他怎么会死?”风飞云双手紧捏,眼中生出冷色。
一声佛号响起,一个小和尚踏雪而来,身上宝光盈盈,行在风雪间,眼中竟是苍凉,悲天悯人,道:“她这一生都在为纪家的生存而努力,牺牲了名誉,牺牲了最纯净的心灵,最后牺牲了自己。”
风飞云微微一失神,然后才寻到一处貂皮绒毛的地方坐下,他有一种错觉,此刻的纪灵媗不再是一位神妃娘娘,而是一百八十年前的那个纪家少女,温婉,俏皮,博学多才,冰雪聪明。
一群白鹤拉着一辆香车,飞驰在皇城中,停在了风飞云的身旁,没有人驾车,显得有些孤零零的,里面也没有人声传出,沉寂无比。
这是一场好大的雪,没过多久,就将整个天地吞没,变成了银色的世界。
香车再次前行,行出了皇城。
“纪家乃是寻宝师家族,不为阴阳两界所容,她牺牲自己,嫁给了晋帝,成为了神妃,有了晋帝的庇护,纪家才能存在到今天。左千手的事,本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纪家人的安排,但是她却总觉得是她自己犯下的罪,欠下的债。”大弥勒怅然的道。
纪灵媗的声音带着几分萧索,颇为的忧伤,给人无限的绝望。
“有些时候,为了一个家族的生存,牺牲一个女人是值得的。”大弥勒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有些犹豫,很显然他也不怎么相信自己说得话。
反而是纪灵媗却显得格外的沉默,浑身的肌肤苍白无色,刹那间便白头,有一种红颜白发的沧桑,朝堂之上的喧嚣都似乎与她无关,她双眸呆滞,就如一株即将枯萎的蔷薇。
“见一个故人。”纪灵媗说着便又在咳嗽。
扫把拂动,落叶飘得更急,落在墓碑之上。
纪灵媗搓了搓手,脸变得红扑扑的,道:“风飞云,你可以抱着我吗?我感觉到好冷,好累,心也好疼。”
风飞云并没有打算走过去抱她,依旧站在那里,肩上和头顶都堆积上了一层厚厚的风雪,半晌之后,也不见纪灵媗继续说话,于是微微向她撇了一眼,发现她的半个身体都冻结在了冰雪之中,从腰部到脚底都已经和冰晶融为一体,嘴唇在发颤,冻得没有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