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呢？”燕威急迫地追问道，至少他从死者身上，没看出特工的痕迹。
“够，够……”听到队长的质问，小奇低声回答道。
脚下，干燥的树枝因踩踏而发出轻微的断裂声，有节奏地响着，与这种声音映衬的只有胸腔里以同一节奏跳跃着的心脏，漫长而单调的行军并没有降低众人心中的紧张，相反，随着头顶枝叶的茂盛，众人的心情又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伴随着来人的接近，他的样子也逐渐清晰起来。
士兵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在命令面前，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尤其当看到老邓那平静的神态时，燕威更感觉自己的想法有点自私。
“前天晚上，我正在家里干活，忽然闯进来个男人，拿着武器把我，我老婆还有孩子们逼退到屋里，然后让我们互相把自己捆起来，他威胁让我听他的命令，否则就杀掉我老婆，还让我一直顺着这个方展前进，说可以碰到接应他的人。”
“前面，二十公里，唉，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本要跟着李参谋一同站起来的对方，却忽然被方展一把按回到地上，就在他诧异于忽然的变故时，一支手枪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脑上。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听到老邓的分析，李参谋却并没有变得轻松，在飘忽着将眼神从燕威身上移开后，他低沉地说道。
一路上，众人之间的交谈并不多，除了必要时相互的提醒，以及观察四周时情报的交流外，沉默一直笼罩在小队的上空。
“俺，我想让小奇帮我通知一下我们连长，告诉他，我和班长在你们这里，我们没当逃兵。”听到方展的话，彭铮立刻鼓足勇气说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立刻沉默下来，似乎没人事先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相互对望了一眼后，李参谋和方展默契地点了点头！
“没人跟踪。”在李参谋尚未发问的时候，方展再次出现在来人身后，在向李参谋摇了摇头后，说道。
“具体说说。”默默点了点头，李参谋拉着对方坐了下来，随后询问道。
“你是谁？”摆手制止准备射击的其他人，方展大声向对方询问道。
“他让没让你带什么东西？”听到对方的回答，李参谋诱导道。
“命令批准，好了，大家快去准备吧。”点头同意了彭铮的请求后，方展一把拉住李参谋的胳膊，将他拽进洞里。很快急促的交谈声就从山洞的深处传了出来，虽然因为回音干扰的缘故两人的对话无法听清，不过大家却从交谈中感觉到，此刻两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砰！”枪声响起——
“队长，吃的喝的还可以对付，可是弹药数量不够啊？怎么办？”快步走到方展面前，小奇立刻抱怨道。
“三个小时准备时间，统计身上的武器和干粮，三个小时后出发！”
“承认你是特工吧，如果你不是，我心里可能会多少有点愧疚的。”听到对方的询问，方展慢慢地点了点头，随后扣动了扳机。
“有话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还有，以后说话别俺俺俺的，你是一名军人，军人就应该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见彭铮开口，方展立刻接口道。
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汗衫和挂满了荆棘的长裤显示着他刚刚经历过一段长途跋涉。在裸|露的脚踝处，几道新鲜的伤口此刻正流淌着鲜血。
“别开枪，我是受人托付，传个话，你们是中国军队吧？你们的一个情报员在前面受伤了，他让我带话给你们别去接他了，可能有埋伏。”听到喊声，来人立刻知趣地停住脚步，站在远处喊道。
“砰！”一声不合时宜的枪声忽然响起，如同一粒火星迸到火药桶上一般，瞬间引燃了这股压抑着的情绪。听到枪声，众人利索地隐蔽起来，随即举起武器向枪声响起处瞄去。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摘下身上的水壶递了过去，李参谋微笑着向对方问道，而在他问话的同时，方展则蹑踪来到对方身后，随即快步向他来的方展跑去。
“够，够就出发，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带着一股子的愤怒，方展大步走在队伍的最前端，重新向众人千方百计逃脱的丛林走去。
“没，不过他身上倒是带着一只长方形的铁盒子，当宝贝似的搂在怀里不放。”听到李参谋的询问，对方回忆着说道。
就在小奇苦着脸准备去找队长报告时，方展却和李参谋一前一后迎了过来。
“华侨后代，父辈时代过来。”听到方展的询问，对方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敌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出现，敌人怎么会事先分派人手欺骗我们，这恐怕都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了。”蹲下来仔细观看了一遍老邓所指的疑点后，李参谋自言自语道。
在丛林里斑驳的光点映衬下，红白相间的脑浆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刺鼻的血腥味彻底搅乱了林间那一股股清香淡雅的微风。
“高举双手，慢慢走过来。”举起手中的步枪，方展大声命令道，听到他的命令，对方迟疑了一下，随后缓慢地举起手，向这边走过来。
燕威杀过人，并且自认为不怕杀人，可是当看到方展如此突然出手，轻易了结一个生命的场景，他完全无法适应。不单是他，在他身边，无论是猴子还是小奇，都瞬间变得脸色苍白，大吹虽然强自镇静，但是神态却很不自然，只有老邓，仿佛没事人似的，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其他，随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本能地向口袋处摸起烟来。
“他可能是个特工。”李参谋看了燕威一眼，简洁地回答道。
再次回到丛林的感觉并不好，尤其当知道前面有着数十近百倍的敌人等待着自己时，这种感觉就如同自杀一般。
“看他左手食指，有刻意被摩擦过的痕迹，虽然不清晰，但仔细看可以看出来，恐怕是为了掩盖被扳机磨出的老茧特意修饰的，而且他右脸上还有一点痕迹，这是长期抵枪托留下的。”老邓一边翻动着对方只有半个脑袋的下颚，一边简略地分析道。
“恐怕不管敌人知道不知道我们的行踪，这里都不能够再继续停留了！”
“你们那个人告诉我的，他没告诉我具体地点，只告诉我往这边找，你们快去吧。否则我的老婆孩子就没命了。”听到李参谋的询问，来人立刻悲戚地哀求道。
“这小子是特工。”就在燕威的眼神和李参谋僵持的时候，坐在地上的老邓忽然开口道。
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丛林中，并且迅速向众人跑来。
尸体以一种异常奇怪的角度扭曲着，被掀飞的头骨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没有死透的神经不断驱动着肢体在颤抖，看起来好像一只被砸个半死的蜈蚣一样可怖。
“那我心里会感到愧疚。”方展接口道。
“哦，那好吧，我们该走了，你们村子在什么地方？”听到对方的回答，李参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道。
“队长，俺……”就在大家忙碌着去准备的时候，燕威身边的彭铮忽然举手道，大家纷纷将目光转向他，立刻让彭铮迟疑地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队长的命令被迅速地执行着，武器和干粮的数量也被逐一统计出来，经过之前的几次战斗后，大家身上的武器装备消耗都甚多，平均下来，连半个基数的弹药都达不到。
“如果我们的人真的威胁他的家人，让他来送信，那么在敌人的威胁下，他完全可能泄露我们的行踪，当然，这种可能是在确认他是无辜的平民前提下。不过我怀疑他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而已！”
不过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是燕威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尤其当看到身边一脸坦然地走着的老邓后，他立刻将这丝念头驱散得无影无踪。
男子表情黯然地坐在地上，絮叨着说道。
说实话，对于这个忽然降临到头上的任务，燕威心中觉得有点别扭，虽然不能说指挥部过于强求，但是让他们这样一支弹尽粮绝的小队伍重新回到危险之中，却绝对是欠考虑的做法。
李参谋细致地回答了燕威的疑问。
“够打死一个敌人的不？”听到他的话，方展气鼓鼓地说道。
“站住，不许动。”匆忙中，众人迅速地完成了射击前的准备工作，齐刷刷地将枪口指向了来人。
见没有人反对，方展下定决心地命令道。
来人是个年纪四五十岁的男子，有着黝黑的皮肤和相比于日本人高一些的身材。
“为，为什么把他杀了？”犹豫了一下，燕威结巴地询问道。
看到来人，李参谋善意地笑了笑，随后向身后众人摆了摆手，见此情景，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注视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