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熙又是一笑:“民国政府的财政总长……”
“谁?”陈光甫一下又点燃了希望。
1920年8月底,长江中下游大雨滂沱,长江、汉水暴涨,江、汉合流处江堤溃决,汉水浸入汉口市区。
陈光甫面上露出了复杂神色,但随即话里有话地说道:“如果庸之兄不怕我的银行倒闭的话,我明天一早亲自去办。”
8月28日,武汉江水达到五十五点六英尺,汉口各轮船公司码头货栈下层全部被水淹没。盐,那几十万担食盐,付之汪洋了!仅此一淹,上海银行损失将近两百万。
王恒岳?中华民国的大总统王恒岳要在自己的银行里存钱?
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陈光甫抬头一看,不觉一愣,惊讶道:“哎呀,是你?”
消息传来,陈光甫的心一下揪紧了。上海银行作为押款而存放在汉口仓库的几十万担食盐,时刻面临雨淋水浸。水情紧急,函电不断送来,令陈光甫触目惊心。
“庸之兄,我的庸之兄啊!”陈光甫喜动颜色,一把握住了孔祥熙的手:“一别十年,十年那,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庸之兄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张嘉璈假公济私,很快就要被查办;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已经不再支持商储了,商储这回非垮不可;陈光甫的老婆孩子早已出国,他自己说不定哪天也跑了。”
这样的谣言不胫而走,客户们大为恐慌,唯恐自己辛辛苦苦积蓄的一点资金受到损失,争相涌向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提取存款。
陈光甫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开始,陈光甫没太在意,对挤提风沉着应战,指望谣言不攻自破。不料,三天过去,挤提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提走的存款已达总库存的一半。
“哦?”陈光甫大是觉得奇怪:“那开谁的名字?”
陈光甫本来就在为这件事绝望。如果明天再不能继续筹备到足够的资金,那么自己真的只能找一根绳子去上吊了。
“我能做些什么?无非是在政府里谋了个差使,现在也算是披上了张当官的皮了。”孔祥熙笑着说道。
当年,陈光甫在圣路易世博会看摊时,孔祥熙正在俄亥俄州的欧柏林学院就读,曾利用暑假时间前去参观,因而与陈光甫相识。同是身处异乡,两位年轻人一见如故,谈得很投机。自那一别,将近十年了。
接到电话后,张嘉璈立即命令中国银行各分行尽全力支持上海银行各分支机构,并允许上海商业储蓄银行贷借八十万元,用以应付提存。
陈光甫“哈哈”大笑:“庸之兄啊,你又在和我开玩笑了。别人会没有饭吃,你孔家会没有饭吃?来,来,坐。”
“哦……”陈光甫顺口“哦”了一声,忽然面色一变:“是哪个王恒岳?”
“大总统是大总统,政府是政府。”孔祥熙微笑着站了起来,朝陈光甫看了一眼:“大总统让我转告你一声,明天上海商业储蓄银行还是照常营业,在你最绝望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帮你度过难过的。”
孔祥熙也是微微一笑:“那就劳烦光甫了,不过这户头上的名字可不能开我的,这也是别人拜托我存到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
“存钱那?”孔祥熙显得非常奇怪:“你光甫老弟开着银行,我这里一万元,还得麻烦你帮我在你那开个户头,存在你那。”
怎么也想不到,上海银行会遭遇挤提风潮……这可是银行家们最害怕的事。当年红极一时的胡雪岩,就是栽在了钱庄挤提风波上,断送了一世英名,最后连命都赔进去了……
这时此事被孔祥熙说了出来,陈光甫一下燃起了希望:“庸之兄,你是财政总长,眼下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危局你也知道,你看……”
来人叫孔祥熙。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昔日的好友如今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财政总长……那么他今天来的目的可就要好好思量了。
在那略略停顿下,孔祥熙又继续说道:
孔祥熙的一句话,让陈光甫的心沉到了海底,他苦笑了一下,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一万元钱:“你明知道我的银行关门在即,却还要把钱送进来?”
为救兄弟,张嘉璈真是豁出去了。他下令特别开仓,用现银声援。他命人从仁记路的上海中国银行,把一箱箱的现金运往宁波路的上海银行,摆在那些忙于提存者的眼前。一箱箱现金川流不息地运来,暂时驱走了提存者心头的疑虑。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则把大量现金故意堆放在营业柜台上和楼道内的显眼之处,堆积得像小小的银山。
孔祥熙喝了口茶,不经意地说道:“王恒岳。”
孔祥熙淡淡一笑:“我们中华民国除了一个大总统,还有哪个王恒岳?”
难道洋人说的话真的要准了?中国人自己办银行真的弄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