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森古怪地笑了笑，有些艰难地抬起手臂，挥舞了两下。他伤得很重，做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疼得脸蛋抽搐，一连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调动起体内残余的死亡力量。
面对如此让人难以置信的说法，杜兰德没有太多惊讶或过激的反应，他只冷冷重复了一遍：“证据，我要的是证据。”
“看到当年发生的事情。”本森收敛了笑容，脸色转为肃然，声音也变得低沉下去，“为了操纵无头巨兽，我与它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融合。随着融合的深入，我对它的了解也越来越深。直到前些天，我看到了它的最后一缕怨念，也就是被人杀死之前的最后的记忆！”
本森就像一个人在说着疯话胡话：“……巨兽最后的那些记忆，本该随着灵魂的消散而破碎，然而也许是因为它的怨恨太深，最终保留下来了极少、极少数的些许片段。我正是看了这些片段，才明白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这样的论述在文明层次极高的主位面中，并不如何稀奇。比如森德洛，在那里就连未成年的孩子也许都能说上两句有关位面的精辟阐述。
这块大陆，加上它周围的晶壁，自然就是一个位面了。
“你的意思是，”杜兰德看着本森，沉缓地问，“巨人一族在那场战争中忽然败退，是因为这无头巨兽破坏了这个位面的规……唔，根本结构？”
位面规则被破坏，而且恰好是纯力量规则的部分受损，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也太巧了吧？
更何况，位面规则无形无相，那可是诸神才能真实碰触的领域。
杜兰德心中冷笑。
有关天空中的大爆炸和波及整个位面的大震荡，杜兰德曾做出诸多猜测与推断。
虽然与本森是敌对关系，之前更数次生死交锋，但杜兰德不得不承认本森的学术实力的确过硬。
他有些艰难地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腐肉，看着匍匐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无头巨兽，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所有雷霆都呈现出青白色的光泽，好像最为高远的天空的颜色。
“所以，九十九年战争的真正秘密，根本就不在这个位面之内。”本森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可惜了，当年无数学者前赴后继，穷尽毕生的经历研究那场战争的种种秘辛，我也曾是其中的一员。但真正左右战争胜负的因素，其实是在位面之外。”
不过他倒不担心本森再耍什么手段，如今胜负已分，本森不可能再翻盘了。于是杜兰德静下心来，认真看向灰镜中接下来的画面。
老实说，这种说法让杜兰德有些难以接受。
直接接触位面规则——这是神袛独有的威能。或者说，这是一种权限。
但在这个文明落后的次级位面，在这个连“位面”的概念都没能完善的封闭环境中，本森居然能提出这一猜想，已经不能单单用“了不起”一词来形容了。
这雷霆是……青色愤怒！！？
画面中，有大片大片的时空乱流，各种极端能量狂潮相互错杂，正是位面之外混乱不堪的危险场景。
对话到这里，圣骑士和梅林都已经听傻了，梅林根本就是在听天书，圣骑士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想到本森居然有这么多事瞒着自己。
在本森的知识体系中，还没有比较细致的“位面规则”的概念，所以他简单地认为是这个位面的“根本结构”受到了破坏，才导致巨人一族被凭空削弱了一大截，最终输掉了战争。具体是什么结构，就不是他能说清的了。
本森似乎猜到了杜兰德在想什么，于是很平静地说：“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不想死，另外，我也想借着这段影像确认一些事情……”
“位面结构与位面生命存在着某种不可分割的联系。”
本森闻言居然狂笑起来，他笑得癫狂而兴奋，盯着杜兰德说：“取证？哈哈哈，你说得很对，我的确没有能力去位面之外取证。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无头巨兽破坏了位面结构，绝不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因为……我看到了！”
杜兰德已经全力发动洞察之力，眸中七色光芒急闪，一幅幅画面被他强行记下，然后在脑海中重新拼接。冰火力量开始迅速消耗，杜兰德的身体隐隐颤抖起来，渐渐的，镜中毫无意义的画面碎片，开始在脑海中重组、呈现。
“这怎么可能？”圣骑士骇然之极。
本森肃然点了点头。
一个从未离开过位面的人，也敢妄言位面之内外？这就像从没见过大海的人形容大海是如何如何，怎样怎样。根本没有可信度。
对于本森这位学者，杜兰德不可能生出“尊敬”的情绪，毕竟本森的手段太过残忍，心性也过于偏激。但纯以学术而论，本森已经赢得了杜兰德的认同。
要知道，本森若真的隐瞒无头巨兽最后怨念的事情，杜兰德也很难看出来。
看着这幅画面，杜兰德心中闪过明悟：画面中的位面，就是自己所在的这个位面，时间应该在九十九年战争期间。
杜兰德看到了雷霆。
“杜兰德。”
而在混乱之中，竟然有一片大陆。陆块被一重重的位面晶壁包裹。晶壁之外，是混乱与狂暴，晶壁内则是秩序与安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换了其他人这么说，杜兰德恐怕会嗤之以鼻，根本不当回事。
但说出这话的人，是本森。
规则衍生出生灵，而生灵的繁衍、发展与生灭，又会反过来影响位面规则的运转。就像纯力量规则衍生出巨人一族，结果巨人族在九十九年战争后覆灭，纯力量规则也因此遭受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