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不明所以。
我眼中忽然焕发出一丝生气,我抓着铁笼的钢条,半个脑袋几乎都挤出了铁笼,盯着那个人类吼道:“我弟弟现在在哪里?他在哪?他还活着吗?告诉我!我弟弟现在在哪?”
我没有抵抗,渐渐瘫坐在地上。我很想知道两年前弟弟面对这一切时,是怎样反应的?他战斗了吗?他反抗了吗?按照弟弟的性格,应该不会像我这样束手就擒吧……我也想要战斗,却无法对族人出手。就这样吧。
不远处太阳精灵一族的囚车中,一个年轻的太阳精灵愤怒地嘶吼着,他对着自己的族人们不断重复着一个词:“懦夫!懦夫!懦夫!!”
囚车中的太阳精灵疯狂大笑,状若癫狂。
死了。
我的血渐渐沸腾,好几次伸手摸向放在身旁的火枪,却始终没有勇气抓起。我的武器没有被没收,人类似乎并不担心我们这些被族人牺牲、被族人贡献给牧者之城的家伙会暴起伤人,他们大概对自己奴役他族的手段很自信吧。
我不打算告诉他们我的修炼进度,反而小心地隐瞒着自己的真实实力。
然而,在父母亲眼中,我依然是那个在弟弟开始冲击六级时才堪堪达到五级的铁拳。
我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地上,双眼模糊地看着天际,弟弟的脸庞出现在天上,大声对我说:起来!战斗!战斗啊!不要放弃!
我看着父亲平静的脸色,听着父亲淡然的口吻,忍不住放声咆哮,我质问父亲,质问他为什么甘愿奉献自己的儿子,质问他知不知道弟弟的超卓天赋,质问他知不知道弟弟是火枪矮人一族的未来……其实我不太记得当时我说了什么,唯一清晰记得的,是父亲简短地回了一句:“我知道,正因如此,‘代价’的分量才足够。”
父亲似乎叹了口气,嘴里喃喃重复着:“代价……代价……”
我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弟弟曾经对我说的一番话吧——森林一族出征那次,弟弟和我一起目睹了那场盛大的出征仪式。和我当时的热血沸腾相比,弟弟显得冷静得多。他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然后带着一丝不屑,低声说:“还没开打就亮拳头,简直愚蠢!”
可我不知道弟弟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忘记了隐藏自己。他太耀眼了。
我知道,弟弟其实是坚决主张与人类开战的,但他更重视隐藏与积蓄实力。
我被激怒了!
负责把我们运送过来的其他太阳精灵和火枪矮人们,一个个静若寒噤。从他们看着我的眼中,我看到了恐惧。
我用渐渐充血的双眼看着父亲,问:“两年前,弟弟也成为了父亲所谓的‘代价’吗?”
我不说话,双眼空洞地瞪着天空。
我的族人,将我把交给人类,以换取暂时的原谅与和平。
父亲依然背对着我,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的征战失败了,彻底失败。铁拳,你还记得我教过你们兄弟俩,失败了会怎么样吗?”
那人笑了笑,不以为意,用轻快的语调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杜兰德。你和你的火枪对我很有价值,不过我不太喜欢强迫别人,要不,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我脸色一白,隐约预感到了什么,然后就听那人带着一丝郁闷说:“前阵子……一不小心给弄死了,可惜了,原本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我毫不犹豫地一枪轰了过去,弹药却没能打中目标,被一层寒冰与火焰构成的护罩挡了下来。
对面是一支人类队伍,为首那人盯着我看了好久,似乎看到了某些令他十分惊奇的东西。然后他回过头,对后面的人大笑道:“你们看,这家伙和两年前那个矮人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啊!啊哈哈哈哈,我都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我说,倒霉的小东西,你和两年前那个叫什么‘钢硝’的矮人,难道是双胞胎吗?”
大殿各个角落和阴影中走出一个个族人,他们沉默着,将我团团围住。我认出他们都是父亲的左膀右臂,是我们火枪矮人一族最精锐的力量。我感到悲哀,想要放声大哭,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面对族人们的拳头和火枪。这就是两年前弟弟经历的事情吗?
手中的火枪正在散发着高温。
“杀了我吧。”我说,真心实意地说,我太累了,承受不住了。
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等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要塞门前时,那个人类早已不见踪影,我只看到空空如也的门洞和八十多米外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大门,身上阵阵发冷。
一刹那,我就知道我遇上了谁。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父亲把我叫到仪式大殿中,要和我“谈谈”。我站在高远空旷的大殿中,没来由地感到阵阵寒冷。我隐约听到母亲的嘶喊,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父亲背对着我,站在高高的王座前,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开口了:“两年前,你弟弟就站在你现在站立的位置。”
于是,第二次出征就此结束。
我浑身颤抖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