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迁之和史可策都是饱读史书之辈,对大渊的历史熟极而流,自然知道杨文的事,一听之后大惊失色,两人连忙躬身向杨一平拜了一拜:“原来是忠良之后,我等二人失礼了!”
两人虽然拜杨一平,但实际敬的却是杨文,所以杨一平没有避让,只是回了半礼道:“几百年前的事了,都随云烟了!”
左迁之却道:“杨大人一家几百年来镇守边城,可敬可佩,此等忠义,待我回到朝中,定要禀明圣上!”
杨一平摆了摆手:“两位大人,这个事容后再议,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刚才两位大人想要问的,究竟是什么?”
左迁之道:“我想先请问杨大人,为什么这三十年中,除了这一次乃蛮人入侵事件外,为什么从来没有一次乃蛮人入侵的纪录?”
杨一平道:“从表面上说,应该有七个原因:
其一,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从第二次凉沧河之战结束后,西夏内部出现了大问题,孛儿只斤氏和爱新觉罗氏之间出现了对峙,这种情况下,这两个种族都不愿意与大渊开战,损耗实力;
其二,第一次凉沧河之战前,凉州是一个西出的前哨城,从五散关到凉州之间有大批的城镇作为连接线,凉州周围还有一些定居点,可以作为倚托,可是第一次凉沧河之战让大渊失去了主动,西夏人把凉州周边的一切都彻底摧毁,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凉州,里面又没有多少军队,更缺乏骑兵,已经不会再对西夏构成战略威胁。
而这些年中大渊也没有想要修复这些支撑,西夏人觉得凉州存在可有可无,没有发动军事行动进行摧毁的必要性,所以一直没有任何行动。
甚至在西夏新皇帝爱新觉罗洪烈对外声称,凉州也是长生天的子民,可以以西夏某个种族的身份参与西夏的大呼拉尔会议,当然这可能是一种怀柔的阴谋,但至少显示,在西夏内部,是否要对凉州发动战争,也是存在争议的。
而这次乃蛮人所发动的天选者之战,这是属于西夏内部种族之间的战争,间接说明了,在西夏内部,确实有这样的说法,也说明了西夏皇室内心,已经觉得凉州是西夏的囊中之物,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但这应该是事实。”
杨一平说到这里的时候,左迁之和史可策顿时浑身一震,显然大为意动,似是找到了某些端倪。
左迁之试探着问道:“有没有可能,我大渊朝中,已经有人与西夏达成了某种协议,同意把凉州割让给西夏,作为和平的条件,所以西夏人才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这个地方离西封山太远,他们也懒得来管这里?”
张卫年立时道:“此事绝无可能,我凉州一向是大渊的领土,我凉州人人都是大渊的子民,按照大渊的律法办事,尊的是我大渊承平帝的圣旨,而西夏人从来一个人可以在我凉州发号施令,至少在明面上,凉州城内也没有任何西夏的机构甚至包括西夏的细作。”
史可策却道:“这些年大渊没有任何的钱粮进入凉州,是不是某种默契”
史可策没有继续向下说,众人也瞬间沉默了。
史可策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可是要与西夏形成这种默契的,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当今圣上与西夏的私下约定。
如果真的有这样约定,便是一种禁忌,谁提及,谁掉脑袋,甚至连猜都不敢猜,也不该想!
眼看气氛有些尴尬,杨一平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说到协议,便是第三个原因,在过去三十年间,大渊与西夏之间主要发生了两次大的战争,战完以后,签了两份和平协议,两次和平协议的和谈和签署地,都是凉州,所以两次都称凉州和议。
就因为是凉州和议,凉州就像一个遮羞布,只要凉州无战事,无论双方打得再凶,也可以当作看不见,所以西夏人在没有决定好全面侵略大渊之前,必然不会来攻打凉州。”
左迁之和史可策默默点头,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政治和军事的默契,对峙的双方都当作驼鸟,也以此为练兵,只要没有发生全面战争,大家都是视而不见。
杨一平又道:“其四,大渊与西夏在这些年中一直有一些走私生意,对于两方来说,尤其是对于双方的一些高层来说,这些走私生意可以带来丰厚的利润,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凉州的存在,可以让双方高层得到这些利益,他们舍不得这些利益,自然舍不得让凉州发生战争。”
左迁之张了张嘴巴,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问道:“请问二位大人,你们可知,在大渊内部,究竟是谁在主持这些走私生意的?”
杨一平淡淡一笑,回道:“大人,我也不瞒您说,这些年凉州能活下来,一半是靠着这些做走私生意的人,因为他们的来往,因为他们在凉州中消费,才让凉州人可以从中赚点钱。
所以,对凉州人来说,这些都是衣食父母,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做得是什么生意,凉州人从来不会去打听,只有他们有合法的路引,凉州必定会热情接待的!”
史可策顿时有些黑脸,问道:“杨大人,凉州虽然离大渊远些,可毕竟是大渊的领土,你怎么可以对这些人听之任之,完全不干涉呢?”
杨一平完全不以为然:“史大人,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凉州卫都要饿死的时候,你却让我把唯一算是可以合法得到的财源给断掉吗?你说说看,普通的士兵,他们也是人,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史可策立时反问道:“你刚才明明不是说他们是走私吗?走私算是什么合法的财源?”
杨一平歪歪头,说道:“我有说走私吗?唉!凉州离朝廷太远,民智不开,根本分不清是不是走私,只要有路引的,那必然是合法的,我们只认路引,其他的事情,我们管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