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乃是山东的地头蛇,在北直隶的势力,也如此的猖獗。他的骑兵封锁了京师的周围,以后自己的旨意,想要顺利的送出京师,只怕不容易啊!要是自己的旨意都无法送出京师,自己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当头……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刘宗周乃是理学大家,门下弟子众多,要是他被崇祯处置,门下弟子必然会极力的诋毁崇祯。王承恩是知道文人的可怕之处的,他们占据着道德的制高点,一旦发威,雪片似的奏章飞过来,崇祯肯定又要陷入被动。现在,天下风云变幻,朝廷捉襟见肘,在这样的情况下,的确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但是,在迁都的问题上,刘宗周显然是倾向于南京的,这让崇祯有些心烦。崇祯自己是不愿意迁都的。他总是觉得,一旦自己迁都,就好像是显得自己害怕了鞑子一样。尽管朝廷的军队总不是鞑子的对手,屡战屡败,可是在崇祯的内心里,他感觉自己是绝对不会害怕鞑子的。都是下面的人无能,才会一败再败。
张嫣说道:“那你就要加紧时间,将鞑子尽快的撵出塞外了。”
前面几句还好,崇祯还能忍受,轻慢士大夫,重用太监,都是别的大臣攻击过很多的,崇祯已经习惯了。但是,后面的两句,他却是无法忍受。朝中大政归于琐细,就是在说他管得太宽,管得太细,手太长,不该管的事情,都全部管了。结果,又没有管好,反而弄得国家大事一团糟。简单的说来,就是说崇祯皇帝做事不分轻重缓急,没有条理。
对于刘宗周,崇祯还是有几分的欣赏的,此人在理学方面,是一等一的大师,门下弟子众多,影响力很广。为了皇帝的名声着想,只要刘宗周不是太过分,崇祯一般都不为己甚。甚至,在商讨国事的时候,还让只是工部侍郎身份的刘宗周参加。
“张准!”
“胡闹!”
……
“最好是现在。”
张准见到张嫣以后,直截了当的说道。
张嫣显然是想和朱大典等人会面,看看这些人还有没有继续效忠朝廷的可能。但是,朱大典等人顾忌虎贲军,顾忌张准,要是没有张准亲自陪同张嫣前往,他们根本就不敢和张嫣会面。
崇祯的目光,顿时落在曹化淳的身上,冷冷的说道:“曹伴伴,你操持三大营,你怎么说?”
王承恩无奈的说道:“京师周围,鞑子活动日趋频繁,逆贼张准的骑兵也是四处活动,传旨的使者根本无法越过他们的封锁,除非是有三大营的骑兵护送。”
但是,要是你的实力没有达到,偏偏要出头,好像袁术那样,那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了。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传国玉玺对于造反者来说,都是不祥之物。在这个时候,张准还不想做出头鸟。
崇祯脸上的神色,才慢慢的缓和下来。但是,没过多久,崇祯的脸色,又慢慢的阴沉起来。鞑子对京师的封锁,乃是一时的。鞑子不可能长期在北直隶逗留,烧杀抢掠以后,总是要满载而归的。可是张准……
他很担心崇祯受到刺|激,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之前午门的血案,已经让京师一片的沸沸扬扬,令人心寒,底下有很多的暗流在涌动。有些暗流,还和张准有关,这更让王承恩感觉到不妙。要是刘宗周再出事,崇祯只怕承受的压力会更大。王承恩是真心为了崇祯好,真的不想崇祯继续折腾了,尤其是不要折腾这个刘宗周。
崇祯皱眉说道:“刘宗周?”
现在的山东地面,除了兖州府和东昌府,其他的四府,基本上已经被虎贲军牢牢的控制了。事实上,兖州府那边的官员,包括鲁王在内,都在想办法跑路了。他们如果不跑,等到虎贲军进驻,他们就没有机会跑了。
事实上,明国这么大,每天得发生多少事?崇祯一个人,怎么处理得过来?他一个人的见识,又怎么比得上六个人的见识?崇祯自以为自己是在励精图治,事实上却是在极力的摧残明国最后的一道优越制度,那就是内阁。大明朝维系了两百多年,内阁的作用,功不可没。要是内阁的作用还能正常的发挥,局势也不会如此的糜烂。正是崇祯自己将内阁完全废置了,才会导致明末的局势,如此的糟糕。
只是念了几句,王德化就悄悄地观察崇祯的动静,发现崇祯没有生气,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才敢继续念下去:“……己巳之役,群臣一无良策,朝廷于是有轻漫士大夫之意。自此以内臣为耳目心腹,为国家干城。治理国家只重刑罚,朝中大政归于琐细,天下大事日趋败坏而无法挽救……”
随即,又用狐疑的眼光盯着张准,好像是张准将传国玉玺给收藏起来了似的。
“我们去济南!”
张准说道:“皇太极退出塞外的时候。”
张嫣有点失望的说道:“真的没有发现?”
这个老头子不是去了南京了吗?还上什么奏章?难道那天在午门发生的事情,刘宗周居然也知道了?北京和南京距离这么远,南京那边居然也知道了?看来此事的影响还不小啊!都是该死的骆养性,都是该死的吴孟明,这么一件小事,都要闹得沸沸扬扬的。
对于张嫣的行踪,张准并没有严格限制。没有必要。一个女人,就算本事再大,在这个年代,都是没有机会发挥的。除了核心机密,张嫣想要看什么,就让她看什么好了。结果,张嫣从登州城出发,沿着黄县、招远、莱州府、青州府等地,一路看过来,刚好在德平这里遇到张准。
“听说你抄了皇太极的营帐?”
“好!”
王承恩知道刘宗周的祸事来了。这不是小祸,而是大祸。皇帝的逆鳞是轻易碰不得的,特别是崇祯的逆鳞。
崇祯没好气的说道:“既然不敢念,你拿奏章过来做什么?不念?不念就到外面跪着去,一天不许起来。”
“咳咳!”
王德化一惊,急忙闭嘴,脸色情不自禁的有些苍白。
“行!”
“皇后娘娘,到这里来做什么?”
济南?
谕旨出不了京师!
王承恩忽然忍不住咳嗽两声。
王德化大骇,急忙将奏章摊开,勉力打醒精神,断断续续的念道:“痛愤时艰疏……陛下锐意求治,而圣王治天下之道却未及讲求,行政举措多未得要领……”
曹化淳顿时一愣,欲言又止,脸色好像有些尴尬,又有些惊恐,还有些无奈。王承恩的话,正好问中他一个致命的问题,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只有崇祯是个例外。崇祯对内阁大臣,非常的不信任,总是觉得他们处理事情,没有自己亲自处理的好。每次内阁大臣定下的决议,他都要全部推翻,然后根据自己的想法重新进行。结果,久而久之,所有的内阁大臣,都不再做决议了,他们只负责收集奏章,然后直接送给崇祯。崇祯也乐得如此。慢慢的,内阁的作用,就完全失去了。现在的内阁,只不过是皇帝的传声筒而已。
其实,从内心里说,王承恩是觉得刘宗周有道理的。作为皇帝,的确不应该将事情管得太细。明朝是有内阁的,内阁有六个人,全部都是经验丰富的大臣。很多事情,交给他们来处理,已经足够了。皇帝,管好大事就行。以前的各位皇帝,基本上都是这样的。
张准冷冷的说道:“我不稀罕那东西。”
张嫣明显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
在紫禁城里的众多太监里面,王承恩的怜悯心是最强的,一般都不愿意看到有人被崇祯问斩。但是,刘宗周这篇奏疏,的确是太尖锐了。崇祯震怒之下,王承恩根本就不敢开口。他暗暗的使眼色,希望那个小太监不要再念,免得继续刺|激崇祯。
张嫣非常关心的问道。
此时此刻的张准,正在德州附近的德平、陵县等地,视察春耕工作。在他的身边,除了一干的警卫人员,还有刘航、周一鸣等人。除此之外,还有个特殊的女人,就是懿安皇后张嫣。
张嫣去济南做什么?
张嫣错开话题说道:“你什么时候跟杨映菡完婚?”
“什么时候去?”
刘宗周这份奏疏,他读起来,简直是心惊胆战。字里行间,几乎全部都是在指责崇祯的不是。以王承恩和王德化对崇祯皇帝的了解,他肯定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指责的。果然,崇祯的脸色,已经相当的不悦了。
崇祯顿时怒声叫道:“进来!”
王德化急忙连滚带爬的进来。
本来,崇祯一直都认为自己很勤劳,他恨不得将臣子的工作,都全部揽过去。他认为自己这样做,是励精图治。他在乾清宫,在德政殿,在含章殿,都贴上这四个字,用来勉励自己。他宁愿自己睡得少点,也要将每天的事情,都处理完毕。可是,刘宗周这分明是在说他这样做,分明是本末倒置,就算累死,也没有人同情。
“皇爷,这些疯言疯语,听来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