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荣典事项,包括赐溢忠烈,赠太子太保,赐祭九坛,在京城和孙承宗的高阳家乡建立词堂。礼部与工部会商之后,合奏皇帝,京城的祠堂建立在正阳门月城中的东边。明朝最崇奉关羽,敕封协天大帝,全国到处有关帝庙,建在正阳门月城中的西边的关帝庙在京城十分有名。如今奉旨在月城中的东边建一“昭忠祠”,分明有以孙承宗配关羽的意思。
崇祯缓缓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传旨,卢象升,革职,永不叙用。”
“陛下,臣认为,不如让卢象升戴罪立功……”
原本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的他,在昭狱里面呆了几个月的时间,已经瘦了足足一圈。又黑又瘦的他,站在昭狱的外面,感觉一切都好像是虚幻一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会有机会出来。想起在昭狱里面的日子,饶是卢象升这般骁勇的人物,也是不寒而栗。
陈新甲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思,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对崇祯的心思,可谓是百般揣摩,千般琢磨,努力试图提前知道崇祯的真正意图。今日崇祯召见自己,陈新甲也隐约知道一些,是为了卢象升的事。
“你说吧,朕不怪你。”
陈新甲当然不敢直说,开口就是托辞。
好吧,你不是想要博取一个好名声吗?我现在就给你。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拉上众多的朝臣,应该可以了吧。听汪乔年的口气,收了银子的人,应该不止他陈新甲一个。在适当的时候,其他人肯定也会为卢象升求情的。
其实,这番话不是陈新甲的意思,乃是诸多同僚的意思,特别是刑部尚书汪乔年的意思。陈新甲为什么要听汪乔年的话?因为他刚入职的时候,乃是在刑部担任员外郎,所以对刑部的人,多少有些感情。当然,最最关键的原因,是因为银子的问题。
在昭狱外面迎接他的,不是他的家人。等待他的,乃是一个年轻人,还有一辆马车。这个年轻人二十来岁,面如冠玉,笑眯眯的,看起来友善得很。他的家人,都回去老家了。他自认是必死无疑,因此将自己的后事,都已经安排妥当。对于自己的尸首,他完全不在乎,任凭朝廷怎么处理。没想到,突然出狱,颇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孙承宗的死,让崇祯觉得自己很难堪,好像自己的丑陋、自私、冷漠、刻薄、寡恩等不好的一面,都全部暴露出来了。他自己做了亏心事,很是心虚,感觉别人看自己的眼光,都和以前不一样。疑神疑鬼的他,越发提醒自己,在孙承宗的问题上,一定要慎重处理,要将自己的形象,尽可能的挽救回来。
崇祯皱眉说道:“朝中各位臣工,并无任何为卢象升求情的奏疏。”
陈新甲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陈新甲叩谢而去,直接来到内阁。值班的内阁大臣,正是范复粹。听到陈新甲说明来意,范复粹笑着说道:“你来得正好,类似的奏疏,已经有七份了。大概下午还会有来。你且等一个下午再说。”
只是崇祯自己心虚,感觉放了卢象升,就好像显得自己那啥似的。具体是那啥,陈新甲也不好意思直说。总之,要杀卢象升的,乃是崇祯的面子作怪,和孙承宗本身没有丝毫的关系。
其实,在陈新甲看来,这实在是不大的事情。孙承宗的死,很多人需要承担责任,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卢象升的身上,显然是不恰当的。坚持要处死卢象升,那就更加的没有道理了。
“皇爷,陈新甲来了。”
祭棚搭在朝阳门外、东岳庙附近,大路北半里远的一片空地上,坐北朝南。面对东关大路,贫民房舍拆除许多,很是宽大。临大路用松柏枝和素纸花扎一牌坊,中间悬一黄绸横幅,上书“钦赐奠祭”。牌坊有三道门,中门是御道,备皇帝亲来致祭,所以用黄沙铺地。
……
为此,京城里面消息灵通的人物,都在暗自猜测,皇帝先是提拔吴阿衡担任蓟辽总督,现在又让陈新甲主管兵部,只怕兵部原来的两位尚书张凤翼和梁廷栋,是要大难临头了。鞑子第三次入寇,必须有大臣对此负责,张、梁二人,极有可能遭受崇祯的处罚。
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初孙承宗的丧礼。孙承宗的葬礼,是在京师举行的。出于掩盖自己内心的龌龊,崇祯指示丧礼必须隆重,要用最高规格,甚至可以上升到亲王去世的规格。于是,得知孙承宗罹难的消息几天以后,礼部关于孙承宗的各项褒忠荣典已经题奏皇帝,奉旨火速赶办。
很快,一个穿着正二品大红官府的官员,就出现在崇祯的面前,恭敬的行礼。此人,就是新晋兵部尚书陈新甲。
崇祯直截了当的问道。
前边,左右放着一对高大的锡烛台,中间是一个白钢香炉。紧挨灵几,是一张挂有白围幛的供桌。灵堂四壁,挂着挽幛、挽联。灵堂门外和松柏枝牌坊的门两旁都有对联,全是写在白绸子和细白葛布上。所有对联和挽联,都是称颂孙承宗忠君爱国,壮烈捐躯的。
崇祯说道:“既然如此,你去内阁一趟,看看有没有相关的奏疏,要是有,都拿过来给朕看看!”
京城毕竟是文人荟萃的地方,遇到皇帝为殉国大臣赐祭的难得机会,各大小衙门,各孙承宗生前故旧,以及并无一面之缘的朝中同僚,有名缙绅,都送挽联,自己不会作挽联的就请别人代作,各逞才思,各显书法,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果然,听说朝中大臣,都愿意为卢象升请求,崇祯的脸色,就缓和下来了。他需要的就是这一点。是你们拼命的为卢象升求情,我才放过他的。要不然,因为孙承宗的事情,我是怎么都不会放过他。这样既获得了大臣们的好感,又成功的维护了自己对孙承宗的死的不可饶恕之情。
崇祯宽容的说道。